毛澤東像章史話

第一枚毛澤東像章的制作始于上世紀三十年代末。直到六十年代中期，毛澤東像章的制作都和重大歷史事件有關。人們對毛澤東像章的態度十分嚴肅，平時并不在胸前佩戴

三十年代中期，毛澤東在全黨的實際領導地位已經確立，在抗日戰爭時期，他和他的戰友領導軍民取得的偉大勝利，鼓舞了全國人民，也震撼了世界。毛澤東作為一代政治家威望日高，成為全國人民心目中的英明領袖。當時抗日軍政大學的學員，原來學美術雕塑后來成著名電影導演的凌子風把一方青石硯臺雕成模具，將牙膏皮熔化后巧妙地鑄成了第一枚毛澤東像章，這就是制作毛澤東像章的開端。凌子風當時不會想到他所做的竟是具有歷史意義的開創性工作。

１９４５年，凌子風接到一項政治任務，為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主席團成員制作毛澤東像章。他雕刻好模具后，卻沒有現成的材料可用，于是跑到市場上轉了半天，買到一個錫制大香爐，進行熔化澆鑄。“七大”開幕時，主席團成員都為能佩戴毛澤東像章而感到光榮。可惜的是“七大”像章大多在戰爭環境中丟失，現在僅存的一枚，是陳毅元帥珍藏的，六十年代初他獻給了中國革命博物館。

１９５１年，中國人民志愿軍赴朝作戰，全國人大和全國政協向志愿軍將士贈送了毛澤東像章，極大地激發了官兵們保家衛國的豪情，這是新中國建立后制作的第一批毛澤東像章。

１９５２年，上海金店為了紀念上海解放，澆鑄了數十枚金質毛澤東像章，背面鐫有“國營上海金店２２Ｋ金”字樣，當時以１３萬元舊幣售出，現在也僅發現有一枚存世。上海金店開了我國企業鑄造毛澤東像章的先河，也是用黃金制作像章的第一家。

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出訪蘇聯，毛澤東與斯大林兩位巨人的手緊握在了一起，兩國締結了《中蘇友好同盟條約》。為了紀念這一在全世界極有影響的政治事件，１９５３年我國又制成了有毛澤東、斯大林頭像的紀念章，這是在國際交往中的第一枚有毛澤東頭像的紀念章。同年毛澤東到剛組建不久的東海艦隊視察，為紀念偉大領袖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視察，東海艦隊鑄造了毛澤東像章發給指戰員佩戴，這是軍隊最早制造的毛澤東像章。

文化大革命開始后，毛澤東像章的制作遍及工廠、學校、軍隊和國家黨政機關，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影響到國計民生，引起了黨和國家領導人及毛澤東本人的注意

出于對領袖的熱愛，以佩戴領袖的像章為榮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開始后，全國出現了空前絕后的毛澤東像章熱，不論男女老少，從官到民，胸前有沒有像章幾乎成了忠于不忠于毛澤東思想，支持不支持文化大革命的具體表現。

１９６６年７月，上海聯合徽章廠首先生產出文化大革命中的第一批毛澤東像章，很快被搶購一空。少數人戴著像章串連到北京，受到無數忠于毛主席的紅衛兵的青睞。北京紅旗證章廠為了滿足廣大紅衛兵的愿望，開始制作小圓的毛澤東像章。北京的藝術性強，光亮度好；上海的雕刻細膩，立體感強，像章制作的南北流派初現分野。

忠誠而又狂熱的紅衛兵，帶著袖章，掛著像章走南闖北，在到全國各地為文化大革命煽風點火的同時，也為毛澤東像章熱起了助推作用。

紅衛兵潮水般涌向韶山，為能在紅太陽升起的地方花幾分錢“請”到一枚像章（那時說買像章是要挨揍的），能排一天一夜的隊，因每人限“請”一枚，有的為了回去讓親友分享幸福而想多“請”，那就要多次排隊。需求創造供給，于是全國惟一的定點生產毛澤東像章的專業廠在韶山應運而生，廠里安裝的都是全國一流的設備，又從全國各地調去４００多名優秀技術人員，幾年間生產的像章多以億計。隨著文化大革命的發展，為了滿足全國人民的需求，制作毛澤東像章也不再限于工廠、軍隊，當時的學校、群眾團體、紅衛兵組織、個人和各級革命委員會也普遍參與像章的制作，不少地方的黨政機構還設立了敬制毛澤東像章辦公室。

隨著毛澤東像章數量的急劇增加，制作材料也由金屬發展到以金屬為主，玉、骨、陶、木、竹、塑料、貝殼、有機玻璃等材料達２０多種。據研究人員統計，文化大革命期間一萬多種毛澤東像章，總數量達４８億枚之多，創世界徽章之最。

縱觀毛澤東像章制作的歷史，是由單枚像章向多枚成套像章發展，由無文字向有文字發展，由小型向大型發展。如有一套六枚的“套章”，頭像側后的背景分別是韶山故居、南湖游船、井岡山巒、遵義會址、延安寶塔和天安門城樓；頭像下邊都有毛澤東喜愛的梅花圖案襯飾。這六枚一套的像章不僅反映了中國革命的光輝歷程、領袖所走過的偉大道路，而且濃縮了偉人的一生，那用來裝飾的梅花更藝術地表現了偉人的崇高品格。

到１９６８年９月，全國２９個省、市、自治區先后建立了“黨政軍”三合一的新政權機構———革命委員會，為了紀念這一“偉大勝利”，全國各地又制作出新款式的像章，有的像章上有“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勝利萬歲！”的口號；有的像章上有毛澤東“看萬山紅遍”的詞句；有的刻繪２９面紅旗；有的鑄有２９顆紅星；有的繪制成中國地圖，再把地圖涂成紅色。現在收藏家把這些像章統稱為“全國山河一片紅”章，其中有一套是２９枚。除此之外，還有長征系列一套３０枚、毛主席語錄系列一套２０枚等。

毛澤東像章的正面有了文字，如林彪的手跡，“毛主席萬歲！”“祝毛主席萬壽無疆”及“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澤東思想”，有的鑄的是毛澤東的詩詞手跡。特別是一套３４枚的像章，上面有毛澤東的３４首詩詞，現在已被收藏家稱為藝術的杰作，像章的經典。在有文字的毛澤東像章中，制作很少的盲文紀念章，現在已是收藏家的珍品了。

周恩來總理生前戴的就是一枚長方形的有文字的像章，左邊鑄著毛澤東的手跡“為人民服務”，右邊是毛澤東的浮雕側面頭像的紅底鍍金像章，這枚像章伴著周恩來接見各國政要，給外國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國外多次被報道提及。直到周恩來逝世的那天，這枚像章才從他的胸前取下，而后送到中國革命博物館珍藏。

文化大革命初期佩戴在胸前的毛澤東像章一般是１－４厘米。后由于毛澤東像章熱，再加上為了表忠心，像章越做越大，佩戴１０厘米左右的常見。再后來３０多厘米、４０多厘米的像章也出現了，甚至還出現了特大型、巨型的毛澤東像章，不過這已失去了佩戴的意義，像章的制作又發展到一個新方向———陳設和擺放。

在長春有一枚鐵質瓷面，先繪畫后燒制的毛澤東像章，直徑一米，重５０公斤。這還不是最大的。海南有人曾用手工制成直徑兩米的鋁質像章，重１２０公斤，工藝精美，形神逼真，可謂毛澤東像章之王。

隨著時間的推移，毛澤東像章在社會上由稀罕物成了尋常物，供求矛盾緩解后，不少粗制的像章沒人購買了，大量積壓在庫里銷不出去，只有搭配銷售或免費贈送。

制作毛澤東像章耗費了大量工業原材料，后來有人根據工廠領料單計算，光油漆就用了上千萬公斤，有些還是進口的。更為嚴重的是，制造像章直接導致工業鋁材供不應求，庫存鋁材紛紛告急，老百姓日常用的鋁鍋、鋁盆、鋁盒、鋁勺在市場上奇缺，只好憑票供應。尤其嚴重的是，國防工業因缺原材料，飛機制造面臨“無米下鍋”的境地。這不能不引起許多人的關注。

毛澤東本人對制作像章也經過了由欣賞、贊成到不滿、反對的過程。

１９６６年８月１８日，毛澤東第一次在天安門廣場接見來自全國各地的紅衛兵，當時他在一片歡呼聲中很高興地接受了紅衛兵給他的禮物———一個別了７枚像章的“紅衛兵”袖章，當然毛澤東也能意識到這７枚像章是代表了當時全國的７億人民。到了１９６７年的下半年，他開始對到處為他塑像表示不滿，并在文件上作了“此類事勞民傷財，無益有害”的批示，用“此類事”隱晦地批評制作像章，但并未采取強硬態度。

１９６９年初在全國計劃工作座談會上，周恩來對此提出了尖銳批評：“語錄已發行７億多冊，毛主席像章越做越大，已做了２２億個，有些人就是搞封建階級、資產階級的作風，我們要的是勤儉之風。”周恩來說這番話，毛澤東應是在事前同意或默許的。

１９６９年，“九大”結束后不久，毛澤東強烈表示自己反對大量制作他個人的像章，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一批青年人時發出“還我飛機”的呼吁，并補充解釋說把金屬用于造飛機保衛國家上，比制成像章有用得多。

毛澤東的“還我飛機”在全國引起很大震動，再加上人們對文化大革命越來越感到懷疑、彷徨，對像章也由狂熱盲從開始覺醒，甚至拒絕。

１９６９年６月，毛澤東批示的中共中央文件《關于宣傳毛主席形象應注意的幾個問題》下發全國，“不經中央批準，不準再制作毛主席像章，要尊重熱愛毛主席像章，禁止用毛主席像章在街頭進行交換”。很多廠家由制作像章轉向了民用產品生產，只有個別的專業廠家還少量制作一些，如韶山像章廠。

文化大革命后期，佩戴毛澤東像章熱開始降溫，轉向收藏、展覽和研究。毛澤東像章恢復了作為徽章的本來面目，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紀念品

１９７１年，林彪叛逃事件后，毛澤東像章熱在全國迅速冷卻，很快從人們的胸前消失，而后又出現了丟棄像章的現象，農民下地干活，在地里也能不時地見到像章。

文化大革命結束，毛澤東像章進入第三個階段。１９７６年為紀念毛澤東逝世，經中央批準，特制了一枚像章以示紀念；１９９３年，在他百年誕辰時，湖南韶山又發行了非常珍貴的制作精良特制絕版的千枚紀念像章，其中有一枚還乘人造衛星遠行太空；２００３年１２月是毛澤東誕辰１１０周年，韶山發行了一枚純金質和五枚純銀質組成的２００３套套章。這些后期像章的制作發行，使像章恢復了作為徽章意義的本來面目，成為人們緬懷偉人、紀念偉人的象征。

毛澤東像章畢竟是歷史的產物，是典型的特殊的有代表性的物證，它與文化大革命這樣的政治事件、毛澤東這樣的偉大人物相系，完全符合文物的內含。特別是作為集繪畫、書法、篆刻、攝影、陶藝和雕塑藝術于一體的藝術品，堪稱世界徽章中的瑰寶，永遠為人們所喜愛。除藝術價值和欣賞價值外，不少人更看重它的獨特的歷史價值，于是毛澤東像章由狂熱時期的佩戴階段轉入了新時期的收藏研究階段，在民間出現了不少“毛章”收藏家，如四川的王安廷，就是因看到別人丟棄的像章感到可惜，出于對毛澤東的熱愛，拾起來洗凈保存，后來發展到主動收藏，他因收藏毛澤東像章達數萬枚之多，而被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陜西的許韌，是從事歷史研究的，文化大革命時期在毛澤東像章辦公室工作，曾設計過１００多種毛澤東像章，后來成為全國有名的毛澤東像章收藏家和研究家。現在全國收藏毛澤東像章超過萬枚的有上千人。隨著像章收藏的興起和發展，又出現了收藏研究毛澤東像章的民間組織與刊物。毛澤東誕辰１００周年時，全國很多地方特別是大城市如北京、上海等地都舉辦了大規模的毛澤東像章展覽，將收藏和研究毛澤東像章的活動推向了高潮。

對于文物進行收藏、交換和買賣都是正常的，像章也不例外。私人買賣毛澤東像章在文化大革命時期是一種違法活動，中央也有文件明令禁止，所以只能秘密進行，如果被便衣公安逮了，那就“一切繳獲要歸公”。到了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毛澤東像章不僅可以在家中或地攤上買賣成交，而且還走上了大雅之堂———拍賣行。前面講到的那一重達５０公斤的鐵質瓷面像章，１９９３年被一個買主以６００多元買下，第二年在拍賣行以５０００元起價，２．３萬元成交后，由長春直抵深圳。

毛澤東像章的制作、收藏和研究不僅限于中國，外國也有，特別是日本，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為紀念中日兩國人民友好，曾多次制作毛澤東像章。現在毛澤東像章的收藏與研究活動己延伸到國外，成為世界收藏文化中的重要領域。

一位政治家的像章，作為帶有濃厚政治色彩的工藝品，制作發展史縱貫幾十年，幾億人佩戴，而后成為國內外的重要收藏品，這在全世界都是絕無僅有的。她來自現實，反映歷史，也充分折射了中國在不同時期的政治、文化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