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誠信來自何處？

幾乎每個企業都在要求自己的員工做到誠信。然而，身為領導，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恰恰是企業自己的制度或文化，阻礙了員工的誠信？

誠信，究竟怎么了？

公司做假賬，高管鋃鐺入獄，百姓信賴的財務系統崩潰，價值數十億美金的破產案屢見不鮮，對于市場被操縱的懷疑四處傳播，公眾對企業領導的信心不斷被一系列的貪污案摧毀——我們就置身于這樣一種風潮之中。

我們很快就開始譴責安然、世通、安達信、泰科以及華爾街公司中那些做了錯事的人，我們也在討論是否需要更嚴厲的制度和更強硬的執行。然而，喪失誠信的絕不僅僅是幾個不道德的CEO，其實整個社會的誠信標準都在降低。

來看看年輕人的誠信狀況。杜克大學學術誠信中心公布的關于學校作弊的數據表明：作弊行為在上升。一項在九所州立大學進行的調查向學生詢問關于他們自己作弊的情況，1963年，11%的人承認自己有作弊行為；到了1993年，有近半數的人作弊。另一項調查顯示：80%的大學生承認至少作過一次弊。在沒有制定行為準則的大型學校中，1/4的被調查學生承認至少三次在考試中作弊，這已經算是習慣性作弊了。據《紐約時報》報道：為了應對這種趨勢，越來越多的學校建立了行為準則，并且在執行上越來越嚴格。

這種關于誠信的憤怒是真實的，對法制的呼喚也是必須滿足的。然而，探究這些問題產生的根源同樣是重要的。我們應該問一問：我們的誠信到底怎么了？

價值觀有助于誠信嗎？

在企業界，制度、共同價值觀和誠信三者常常被混為一談，而企業管理中對于共同價值觀作用的強調部分地導致了這種混淆。盡管這種理念有其可取之處，但企業價值觀推進活動的結果常常是極不理想的。其原因在于：只有發自內心的志同道合才會形成共同價值觀，但企業往往用命令的方式把價值觀強加給員工。許多推行共同價值觀的行動都是不真誠的，在把印有公司價值觀的T恤和水杯下發給員工后，經理們就覺得完事大吉了。很明顯，想要推崇誠信的企業就要鼓勵擁有誠信品質的人。同樣，想要推崇誠信的領導就要自己做到誠信。但是，并非所有的領導都認為自己有義務以身作則去體現自己支持的價值觀，所以很多企業以共同價值觀來進行領導的努力都淪為空談。更令人遺憾的是：一種叫做“誠信”的價值觀正是最經常被寫進共同價值觀陳述中的詞匯。空泛的、含糊的、不可靠的、不真誠的企業價值觀陳述，很大程度上造成了公眾對個人誠信認識的退化。

企業為何缺少誠信？

讓我們看看這種現象是怎么在近來的財務丑聞“主角”之一——投資銀行業中發生的。嚴格的政府規定使銀行把遵紀守法看作生死攸關的事情，所以它們對于制度的重視可以用“極端”來形容。但在另一方面，很多銀行更本質的傾向卻是為了達成交易，不惜以員工為代價。他們向資深員工付以高薪，卻對他們沒有絲毫的尊重。這種自相矛盾的狀況極大地影響了員工誠信，演變為激烈的內部沖突和機能障礙。

這里是一個具體的例子：紐約的一家全球知名的投資銀行把誠信與倫理道德看成是企業健康發展的基礎，以至于在公司價值觀陳述中三次提到了這些詞匯。然而正是這家企業，與其許多競爭對手一樣，給員工下達了如果講誠信就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從而在不知不覺中使自己關于誠信的目標落空。從一件小事中就能看出這一點：初來乍到的銀行職員叫作“分析員”，在一天三頓飯都要在辦公桌邊解決，每天要在辦公室干到晚上10點鐘的重負之下，分析員們很快就學會了怎樣耍手段：晚上溜出去健身時，把西服外套留在椅背上，讓人以為他們就在座位附近。這樣，欺騙的行為習慣就融進了公司的文化中，從微小的種子，釀成了日后的大患。

這種代價是昂貴的。資深的投資銀行家以連年的巨大奉獻換取潛在的高額經濟回報，如果做得好的話，他們可以在四十多歲的時候退休，還有足夠的時間開始享受真正的生活。而銀行呢？則接受過早失去許多最有價值員工的損失，把這種損失當作做生意的代價，并以這些員工在他們短暫但卻碩果累累的職業生涯中為企業所帶來的巨額收入來自我安慰。高度緊張的銀行家們一個交易接著另一個交易，很少有機會謀求作為個人或作為領導的自我發展。他們太忙了，太專注于殘酷的競爭，而難有興趣來探索自我。正因為如此，很多銀行都缺少擁有誠信和商業智慧的鼓舞人心的領導。

表面上看，這種自相矛盾的體系好像是眾多投資銀行卷入財務丑聞的主要原因，但深挖下去，這些企業盡管都虛偽地強調誠信，但它們真正關心的決非誠信，而是要遵守行業的游戲規則。如果違背了這些規則，可能企業就被毀掉了。在現實中，遵守游戲規則是主要的，而誠信是次要的。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樣的體系終于導致這些游戲規則本身走向崩潰。在寫這篇文章時，多項關于投資銀行業慣例做法的調查正在進行，華爾街公司僅因股票分析舞弊一項，就面臨著約10億美元的罰款。

如何推進企業誠信？

我們每個人要對自己的誠信負責，而優秀的人則還能夠營造環境來滋養別人的誠信。只有當我們檢查了自己的行為，并且衡量了這些行為是否與我們的價值觀、目的和諾言一致后，我們才有可能為世界的誠信做出貢獻。

要推進誠信，首先要明白：因個人誠信而產生的行為并不總能輕易為人們所接受。三個最著名的誠信榜樣——耶穌基督、圣雄甘地和小馬丁·路德·金，都是通過公開違反社會秩序的行為來堅持他們的信仰的。對于企業來說，害怕混亂是其本能，企業很少能容忍破壞秩序的行為。耶穌、甘地和小馬丁·路德·金都是優秀的領導人，但他們在一個典型的企業中可能做不長久。卓越的領導懂得如何從內部的異議中受益。如果明白這一點，真心想要推進誠信的領導，在誠信以破壞性的或惱人的面目出現時，就不應該逃避或遮掩。

此外，任何想要推進誠信的企業，都既要有明確的制度，也要有全體員工真正信仰的共同價值觀。而首先要做的，是清楚地區別什么是制度，什么是價值觀。前者無論員工贊成與否都要執行，例如：政府法律。而后者只有當融進每個人的心底時才能共享，例如：彼此的尊重。對于大多數早已建立公司價值觀的企業來說，應該考慮誠實地、公正地重新檢驗一下自己的價值觀：這些陳述是否真正傳達了你想要表達的意思？它們是否反映了從公司一把手到新員工的真正信仰？對于那些不信奉這些價值觀的員工，你有什么措施？

領導的另一項任務是系統性地根除不真誠的習慣。不錯，工作場所的本質就是要鼓勵一定程度的做戲，例如：鼓勵員工收藏起一部分個性，而放大“忠誠”和“主動性”這些得到提倡的特征。類似的掩飾如果適當，不僅是可以容忍的，而且是可貴的。然而，在大多數人際交往中，真誠仍然是無價的，聰明的領導會想盡辦法鼓勵這種態度。

總之，誠信是不可能憑空生出來的。它是我們每個人內在的一種精神品質。那些認為這個世界需要更多誠信的人所能做的最有用的事，就是提高他自己的誠信。（編譯自美國杜拉克基金會《Leader To Leader》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