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我們的孔圣人真正敬佩,是從結婚三個月后開始的,只因他曾一針見血地提出了一句千古至理名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钡浆F在為止,“小人兒”好不好養,要等“女子”十月懷胎以后才知道,但就眼前這小女子就讓人“難養”得死去活來。
每天不到6點鐘,暗無天日的,我就得起床,這個女子偏要惺忪著眼,一把抓住我,說是吵了她的好夢,要我賠她。我只好拿出幼兒園模范教師的功夫,好不容易讓她續上方才的小夢,自己則要扎著圍裙去廚房操練廚藝了。
7點半上班,7點20分這女子才從被窩里爬出來,又一連聲地抱怨到了時間不叫醒她,成心害她挨批評,損失獎金,簡直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我只有一張嘴,要吃飯就顧不上和她理論,只好和了一口一口的委屈和憤恨,拼命地喝粥。女子用了9分鐘的時間來洗漱,留下1分鐘,走到餐桌前,來檢查我的飯菜質量問題:這個菜咸了,那個菜有些過火,還有粥熬得稠了些……
老天啊,我真的受不了了!想想這樣的冤屈,算來我已經承受了100多天,而往后苦難的日子又這樣一望無際,我終于“砰”地放下飯碗:“有完沒完?還吃不吃飯啦?”
這女子好像五官科的大夫一樣,審查著我的臉,也“砰”地端起碗來 了一下,大聲嚷著:“不吃啦,不吃啦,餓死我算了……”說著站起來,又踢開凳子去里屋換衣服。兩分鐘后,她從里屋出來,趁我不留神,抓了餅干、面包、巧克力往她的挎包里一個勁兒地猛塞。臨出門,回過頭來,朝我嚷道:“記著,別理我!”說罷揚長而去。
我深知這場戰役的重要,這婚后第一仗若是打輸了,今后就難得有翻身的機會了。晚上,下班后我在街上吃了點東西才回去,開了門,她正在沙發上看電視,桌子上的剩飯及碗筷還是滿滿地擺著。女子看我回來,又架起了一條腿,用腳趾挑了拖鞋,還晃啊晃地向我示威。電視是看不成了,我關了門去里屋看書。外面的電視,開的聲音像是要把屋頂掀起來。我知道,這時,我是絕對不能出去的,因為出去了就甭想再進來了,只好來個堅壁清野的防御了,把書扔到一邊,把自己一股腦兒裹到被子里面。這時,讓我一下子想起了我們的革命戰爭年代,我們的戰士就是這樣披了被子,澆上水,戰勝敵人猛烈的火力的。果然,不一會兒,外面的電視啞了,又一會兒,那女子進來扯被子,攻到我的堡壘跟前了,我固守著,拼力頂住,她在外面不能得手,隔了被子在我耳邊大叫:“你有本事,什么時候也別理我……”
敵人終于退下去,我這里也該休息片刻了。誰知,我剛剛探出頭來,她就在外面等著,一把把我的頭發抓個正著,我只好強忍著,不出一點聲音?!叭绻荒軕饎贁橙?,就削弱敵人勝利的快感?!辈挥浀檬钦l說的名言了,這時,反正也只有這一句管用了。女子用手來掰我的嘴了,她還惡狠狠地說:“我讓你不說話,給我說啊,說……”我心里想著我們的革命烈士,英雄的榜樣,始終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她看強攻不成,又生一計,用手插到我的腋下,不住地呵癢,還不住地嚷道:“哎呀,大蟲蟲來了,又一條,哎呀,又來一條?!蔽医K于忍受不住,咳嗽著笑起來,一把把她推到一邊:“煩不煩?不要理我?!?/p>
陣地上靜悄悄的,我裹了裹被子,朝外睡去。不一會兒,她開始緊一聲慢一聲地抽抽搭搭了,再一會兒,唱歌似的有了曲調?!耙豢薅[三上吊”,哪個女人不會?你給我少來,好像就能證明你是千般好,我是萬不該了?真理是不相信眼淚的,還是省省吧!話雖這樣說,但我還是被那聲音擾得心里酸酸的,就跟看戲似的,明明知道是假的,又偏偏當真的陪了人家傷情。唉,軟弱啊,你的名字不僅僅叫女人!
“行了行了,別哭了,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了。睡覺啊……”我說。女子猛地把我的手甩開,用了尖厲的聲音叫著:“別碰我!別理我!”說完又像是女高音的華彩樂段似的哭唱起來。
我壓低著嗓子哀求:“你別這么大聲好不好,人家都睡覺了,把人家吵醒了,還以為是我怎么欺負你了呢……”
“就是你欺負我了!”女子話到手到,一掌劈到我的臉上。
“你看看,這是誰欺負誰啊?”
“我是女人,能把你打疼了?都是你,想辦法欺負我,不讓人吃飯,還成心讓我生氣,慪我。本打算跟了你過兩天舒心日子,沒想到你是這么個人,心小氣窄,和自己的女人斤斤計較,哪里還有個男人樣?沒結婚的時候,說要對我多好,都是騙人的,你個大騙子!”女子說得慷慨激昂,像朗誦詩歌似的。
“我怎么對你不好了……”我知道自己應該辯解,又一時想不出那么多的詞語,我懷疑,她在哭的時候肯定已經打好腹稿了。
“你就是對我不好,就是不好,反正不如我對你好。我給你買了那么多的衣服,你給我買過嗎?我一會兒看不到你就心里空空的,想你想得厲害,你想過我嗎?你下班回來晚了,我都到樓下等你,你等過我嗎?我老是對別人夸你多好,你夸過我嗎?你看人家××對他老婆,怎么就你不行?我把這一輩子都交給你了,你卻拿自己老婆不當回事……”
“我怎么不拿你當回事了?”不知怎么的,我也聽得鼻子好像酸酸的,慌亂間回了一句。
“拿我當回事會不答理我?”
“是你先說不要理你的?!?/p>
“那,我現在理你了,你怎么還不對我好?”
“怎么樣才算好,說,你要怎么樣?”我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一敗涂地,要俯首稱臣了。
“嗯……”那女子轉了轉眼珠,“我現在要洗腳,你去打水吧……”
在我俯下身子的一剎那,我知道,我在這次戰役中徹底潰敗了,我不知道的是,這暗無天日的歲月何時才是盡頭???
我端著水盆剛想出去倒掉,又被這女子一聲喝?。骸盎貋恚闊┌岩m子給洗一下?!蔽規缀跻瘧嵉每蘖顺鰜?,她卻把我的臉扳過去,像個五官科的大夫一樣,把玩一番,親了一口,道:“謝謝了——我的老公是天下最好的?!?/p>
我算完了,在這樣黑暗的日子里,我竟然還能這么輕易地就滿足于一種幸福,唉,這不是男人的悲劇,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