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永和解芳是一對戀人,已經交往兩年多了。但是他們卻不像其他戀人那樣———見面之后就如漆似膠難舍難分,彼此缺乏現代年輕人具有的那種亢奮的激情。
星期六,丁永和解芳去郊區的一個公園玩。到了中午,他們走出公園大門準備到一家飯店吃午飯。
路過一個居民區。那里很安靜,極少看見行人。
當他倆穿行到一條胡同的中間地段時,解芳突然尖叫了一聲。還沒等丁永反應過來到底是怎么回事,解芳已經緊緊地將他抱住,顫抖地說:“狗……狗……”
丁永心里一驚。說實話,他也怕狗,尤其是那種兇猛的狼狗。但是當他發現尾隨他們身后的是一只個頭很小的白色的短毛狗時,便頓時膽子大了起來。
“別怕,”丁永安慰她說:“這是一觀賞狗,不咬人。”
這只小白狗瘦小也不兇狠,好奇地揚著頭圍著他倆轉了兩圈兒,也不叫喚。
“不,我怕……”解芳又叫了一聲。但這一聲比上一回的聲音可小多了,她又從正面緊緊摟住了丁永。
丁永突然找到了某種感覺,呼吸明顯急促了。
他覺得她硬邦邦熱乎乎的胸部擠壓得他血液在奔騰,她面部散發出的那股水果味的馨香鉆進了他的肺腑,令他蕩氣回腸。他感覺到她此時緊摟著他的雙臂就是某首民歌里所唱的那種“藤纏樹”。于是他迎合了她,在這無人的胡同里。
此時此刻,丁永從內心里很感謝這只狗的出觀,是它使他對戀愛產生如此美妙的感覺。兩人定格在胡同里,時間似乎凝固了。
“呲,呲呲!”突然他們頭頂上傳出幾聲怪叫。
他們吃了一驚,急忙松開手。抬頭望,只見一家居民的墻頭上蹲著一只猴子,它被一根鐵鏈拴著,屁股被磨得光禿禿的露出粉紅色兒,很像少女害羞的臉蛋兒。原來,剛才他倆所有的表現都被這只猴子看得一清二楚,它沖著他倆叫喚著并不住地抓耳撓腮。是這只討厭的紅屁股猴驚動了一對戀人的情感進程。猴子為什么至今還沒有進化成人?據說原因之一就是猴子有時在人類面前特沒眼力見兒,甚至有時還當著漂亮女子耍個小流氓什么的,而且還凈耽誤人的美事兒,所以上帝安排猴子永遠是猴子。
“錛錛兒,錛錛兒……”
一個身材豐滿性感十足的中年婦女一邊呼喚著一邊走進這條胡同。
于是那只白狗聽到呼喚后便撒著歡兒奔向了它的主人。那位婦女將狗抱在懷里吻了狗嘴巴一口,連看丁永二人一眼都沒有,便消失了。
第二天,丁永去王府井購物。他在某商店里看見了一只蹲勢的用棗木雕刻的猴子,憨態可掬——這只猴瞪著眼,用雙爪捂著耳朵。
丁永的目光定格在棗木猴上,他聯想起昨天趴在墻頭上的那只猴。
“買嗎?要買可以便宜點兒。”店主很客氣地向丁永招攬生意。
丁永回憶起昨天那幸福的時刻,他想買。問:“多少錢?”
“不單賣。這叫‘三不猴’,要買就得買一套,三個。那兒還有倆,你過去看看。”
于是丁永又見到了另外那兩只棗木猴———做工很精細,姿勢也都是蹲著,只是兩爪的動作不一樣,一只猴兩爪捂著眼睛,另一只猴兩爪捂著嘴巴。
“這‘三不猴’有什么講究嗎?”丁永問。
“當然有了,這叫作‘不看’、‘不聽’、‘不說’,屬于一種處世哲學和人生態度。‘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人生的許多事情,不是能用語言就可以表達清楚的,只能通過無言的心理暗示去領會和理解……”
丁永買下了這套“三不猴”,打算送給解芳,給她壓驚。可能昨天給她嚇得夠戧,他這樣想。他們交往兩年多了,雙方還沒到對方家去過呢。丁永想:我應該主動些,下午就把這“三不猴”給她送去。
下午,丁永抱著“三不猴”,摁響了解芳家的門鈴。
解芳打開了院門。丁永剛走進院子,突然一只黑色的大狼狗“噌”地一下沖他撲了過去!頓時把丁永嚇出一身冷汗,“三不猴”也掉在地上。
“佐羅,回去!”
解芳大吼一聲。那只直立起來足有一人多高的大狼狗聽到訓斥后,一聲不吭,搖著尾巴乖乖回窩去了。
解芳解釋說:“我這狗可厲害啦,咬人,可就是不叫喚。”話音剛落,那狗又從窩里躥了出來直奔解芳,于是解芳便同狼狗玩耍起來。她一邊撫摸著狼狗那起直立起來的耳朵,一邊對丁永夸贊道:“瞧咱的耳朵,瞧咱的耳朵……”
“應該說‘瞧咱狗的耳朵’。”
丁永覺得解芳的話很可笑的同時也很納悶,問她:“你不是很怕狗嗎?怎么……”
解芳神秘地說:“進屋來我告訴你。”
進屋之后,解芳關好了門。“傻瓜,”解芳的瞳孔散了光,嗔怪道:“吻我。”
說完之后,便閉上了眼睛幸福地等待著。
作者簡介:
李保田,男,北京作家協會作家,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現供職于《光明日報》社總編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