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者任識君的小說《一江洪水》,抒寫了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夏雪愛在突如其來的洪水之中,卻又在短暫的愛的洶涌中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們在為這一悲劇結局遺憾之余,又不得不喟嘆死亡的美麗。回望古今文苑,許多優秀的文學作品都把美麗浪漫的愛情歸結于毀滅———毀滅不見得全然傷慟,絕望恐怖,死亡常常很美麗,尤其于讀者,它帶給讀者的是難以言說的審美快感與愉悅,愛在驚濤洶涌的旋渦中,卻徜徉出悠閑與從容。
《一江洪水》中,愛情的雙方谷瀑與夏雪在各自的單位均不如意,同屬“激情”辭職的一對男女。他們在憤而南下求職的過程中,突遇洪水,困頓在四面汪洋的護村堤上,愛情的萌動、碰撞激蕩在隨時都可以將他們吞噬的洪水中,特定的環境蹁躚出愛的浪漫———愛情是基于深入的了解之上嗎?非,如是世界就缺失了傳奇。谷瀑與大他六七歲的夏雪是在一次偶然的邂逅中相識的,雖然他們因為各自工作的不得意而先后辭職,但是將來的一切于他倆,卻充滿了迷惘與未知。小說對其并沒有編織出哪怕很小的一片愛網。愛是依稀的,于谷瀑都談不到迷離甚或朦朧。
但是,愛又莫名其妙,愛又稀里糊涂。一個小小的細節,便碰撞出炫目的火花,在驚濤駭浪圈宥的狹小空間里,他倆已有一天多沒有吃飯了,“饑餓襲上來,谷瀑的全身癱軟而乏力。于是夏雪沖他輕輕地笑,從手提包里掏出一個饅頭。見到這個饅頭,谷瀑突然感到饑餓得簡直有些絕望。接過饅頭,他掰成兩半,把略小的一半遞給夏雪。夏雪接了。谷瀑便把另一半放到嘴邊狼吞虎咽地啃吃,把落在手心里的饅頭渣都吸進嘴里,然后仰頭問夏雪:‘你也吃完了?’”
第二天清晨。“由于極度饑餓,谷瀑站起身時有些頭暈眼花,無意中說了一句:‘再有一塊饅頭就好了。’夏雪抿嘴笑了笑,然后側著身子把臉送過來,讓他吻她。谷瀑有些不解,但還是吻了她。她這才在包里摸索了一會兒,把半個饅頭亮在他的面前。
“谷瀑呆住了,她昨天晚上沒吃那半個饅頭,而是在為他留著……”
這就是愛,這就是感動,愛的火花就是在生死困境的一瞬之間產生的。
《一江洪水》中的谷瀑與夏雪更是如此,險惡的環境更加呼喚出人性的美好,美好的人性在生死悠關中熔鑄出愛的奉獻與愛的犧牲。
《一江洪水》從人性出發,緊緊地貼近當代青年的生活,設置特定環境,抒寫主人公的率性與純真,譜寫愛的瞬間與犧牲,人物是鮮活的,故事也感人。但是,不足之處也顯而易見——
既然題為“一江洪水”,就應該讓人物盡快進入這“洪水”環境的特定。恰恰遲緩了一些,前面的敘述與交代失于呆板、繁冗,如能開篇就游走于一江,故事的前奏不斷在洪水的洶涌中波瀾,在時空的交叉中變幻———居高臨下縱橫捭闔地穿插,效果當會更好。如果標準定得更高,前面的交代甚至可以簡約或索性省略,正如金圣嘆所言,有用筆而其筆到者;有用筆而其筆不到者。而語言的張力就體現在它的最大容量上,即“有用筆而其筆之前,筆之后,不用筆處無不到者。”若此,便又是駕馭小說的別樣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