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血緣的如山父愛，在饑餓的心靈下顫抖

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小雨，他黑了，瘦了，司德林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小雨一見到司德林，立馬撲到他懷里，眼淚汪汪地說：“爸爸，你為什么不管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司德林抱著小雨放聲大哭：“孩子，爸爸再也不會離開你了，爸爸永遠和你在一起！”

稀里糊涂，他成了別人孩子的爹

司德林是北京人，因為患有先天性小兒麻痹癥，造成他下肢萎縮，行動很不方便。1990年，已經(jīng)33歲的司德林在一家雜志上刊登了征婚啟事，很快，他收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應(yīng)征信。最后，在眾多的應(yīng)征者中，司德林選擇了一個貴州的彝族姑娘，名叫邱勁。照片上的邱勁面容清秀，身材高挑，站在黃果樹瀑布下的她一頭長發(fā)隨風(fēng)飄蕩，煞是迷人。司德林一下子喜歡上了她。

幾個月后，在司德林的邀請下，邱勁千里迢迢地來到了北京。眼前的她比照片上的更加迷人，司德林和家人很滿意。邱勁在司德林家住了20多天，每天晚上，她都與司德林的母親睡在一起。更令司德林感動的是，活潑開朗的邱勁對他沒有半點嫌棄的意思，她殷勤地為他洗衣服、打洗臉水，還用輪椅推著他去散步。很快，兩人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

二十多天后，邱勁回到了老家。這時，有朋友對司德林說：“小邱那么年輕漂亮，怎么會看上你？她會不會把你當作進京的跳板？”司德林不以為然地說：“我相信小邱不是那種人。”

此后，司德林和邱勁經(jīng)常書信來往，一來二往中，他們的感情漸漸深了。1990年11月，在他們相識4個月、只見過一次面后，司德林和邱勁舉行了婚禮。

婚后沒幾天，司德林發(fā)現(xiàn)邱勁嘔吐得很厲害，以為她是水土不服，沒有放在心上。出于對兒媳婦的關(guān)心，司德林的母親陪邱勁去了醫(yī)院。醫(yī)生為邱勁做了檢查后，悄悄地對司母說：“這姑娘已經(jīng)懷孕4個月了。”司母大吃一驚，她很想把邱勁大罵一頓，但看到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她的心又軟了下來。

為了不讓兒子傷心，司母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司德林，再說，兒子是個殘疾人，成個家也不容易。粗心的司德林沉浸在新婚的喜悅里，絲毫沒有看出母親臉上的不自然和妻子身體的變化。

1991年4月，邱勁生下了兒子小雨。初為人父的司德林盡管很高興，但心頭還是產(chǎn)生了一絲疑慮：“不是說十月懷胎嗎？怎么妻子懷了六七個月就生了？”他把自己的疑問對母親說了。母親這才告訴他：“你和邱勁結(jié)婚時，她就已經(jīng)有4個月的身孕了。”司德林男子漢的自尊被撕得粉碎，他真想把邱勁狠狠揍一頓，但看到她正在坐月子，身體虛弱，他只得把怒火強壓在心底。

孩子滿月后，司德林這才憤怒地問邱勁：“你不要把我們殘疾人當傻子，你老實告訴我，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邱勁委屈地說：“這不是我們的孩子嗎？他是早產(chǎn)。”見邱勁死不承認，司德林把母親叫了過來，司母把醫(yī)生的話原原本本地轉(zhuǎn)告了邱勁。邱勁一言不發(fā)。

這時，司德林哭著對邱勁說：“既然孩子已經(jīng)生下來了，我會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看待。但你不應(yīng)該隱瞞我，我就是當?shù)惨攤€明明白白。”邱勁見司德林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只得向他道出了實情。原來，這個孩子是邱勁和她的一個中專同學(xué)不小心懷上的，后來，那個同學(xué)卻不肯與她結(jié)婚。所以，邱勁想盡快找個男人結(jié)婚，把孩子生下來，沒想到還是被司德林發(fā)現(xiàn)了。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司德林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他用力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

平靜下來，司德林決定與邱勁離婚，自己一個血性男人，怎么能做別人孩子的父親？想到這里，他對邱勁說：“盡管我很喜歡小雨，但我怎么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們離婚吧。”邱勁痛哭不已：“我一個外地人，又沒有工作，帶著個孩子怎么生活呀？德林，讓我留下來吧，我會一輩子好好待你的。”說完，邱勁在司德林的面前跪了下來。

看著這一幕，司德林的內(nèi)心翻江倒海。平心而論，邱勁懷上了別人的孩子，這也不全是她的錯。人的一生誰都有可能走彎路，何況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單純女孩？要是真的和她離了婚，她帶著個孩子該怎么辦？

想到這里，司德林的心漸漸軟了下來，他把邱勁拉起來，認真地對她說：“你放心，小雨今后就是我司德林的親生兒子，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生活。”邱勁感激得痛哭流涕，她咬破食指，在紙上寫道：“你是個好男人，我會一輩子好好待你的。”

忘恩負義的女人無情地拋棄了他

既然已經(jīng)決定接納邱勁母子倆，司德林一心一意想把這個家經(jīng)營好，讓他們過上幸福的日子。邱勁奶水不足，司德林駕著殘疾車四處買豬腳和黃花菜給她吃。夜里，孩子一哭鬧，他就起來抱著兒子，哼著兒歌哄他入睡。孩子一歲多時，冬天尿多，有時一個晚上要尿濕五六條棉褲，邱勁心里煩躁，就用力抽打兒子，司德林生氣地說：“你心里有氣就沖我發(fā)，孩子這么小，你怎么狠得下心來打他？”此后，小雨晚上再尿濕了褲子，司德林就主動把褲子換下來，洗干凈后放在暖氣邊上烘干。

因為司德林把小雨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小雨和他很親。小雨三四歲時，就會攙著他上廁所，有時家里有好吃的，他都要勸司德林吃。星期天，一家三口在外面散步時，小雨就和媽媽一起推著輪椅，和司德林有說有笑。每當這時，一股幸福的暖流就在司德林心頭流淌。

1994年8月的一天，鄰居告訴司德林，說邱勁抱著小雨和一個陌生男人在菜市口的天橋上說了兩個多小時的話，她還邊說邊流淚。回到家，司德林問邱勁：“那個男人是誰？他是不是欺負你了？”邱勁哭著說：“他就是小雨的親生父親。我知道孩子和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而你卻要承擔(dān)做父親的責(zé)任，心里挺委屈的。我告訴他，如果他愿意認小雨這個兒子，我就和你離婚和他過，但他堅決不認小雨，我決定鐵下心來跟你過一輩子。”司德林說：“雖然我和小雨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相處了這么長時間，我們之間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一種深深的父子情。這輩子我不想要孩子了，小雨就是我的親生兒子。”

司德林和他的家人能夠接納自己和小雨，這讓邱勁很感激。因此，在日常生活中，她不講究吃穿和居住條件，司德林的母親穿舊了的衣服，她也不嫌棄，拿過來接著穿。有時家里做了好菜，她總是往司德林碗里夾。鄰居們問她：“小邱，你年輕漂亮，嫁個殘疾人到底圖什么呢？”聽了這樣的話，邱勁有點生氣：“在我眼里，司德林是個好男人，與他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

為了維持一家三口的生活，1996年，司德林在北京右安門附近租了一間門面，專門批發(fā)日常用品。因為忙不過來，他經(jīng)熟人介紹，招了一個叫陳軍的退伍軍人做伙計。陳軍是陜西農(nóng)村人，退伍后不想再回到農(nóng)村，就留在北京打工。因為是熟人介紹來的，司德林沒有把他當外人，不僅包吃包住，每個月還給他開幾百元的工資。

為了省錢，司德林沒有專門為陳軍租房子，每天晚上，他用礦泉水箱子把店子隔成一堵墻，讓陳軍睡里面，他們一家三口睡在外面。因為司德林要經(jīng)常駕著殘疾車去外面進貨，所以店鋪就交給邱勁和陳軍兩人照看。有時司德林回來時，發(fā)現(xiàn)他們有說有笑，甚至還有親熱的舉動。但想到陳軍比邱勁還小兩歲，所以司德林沒有往心里去琢磨這些事。

漸漸地，邱勁開始找借口與司德林吵架，她一會兒抱怨店子掙錢太少，一會兒抱怨一天到晚累得腰酸腿痛。司德林百思不得其解，邱勁怎么變得這么快？

有一次，邱勁沒有經(jīng)過司德林的同意，就自作主張去醫(yī)院上了節(jié)育環(huán)，并且打電話要陳軍陪她去。司德林很生氣，問她：“你即使要上節(jié)育環(huán)，也得我陪你去，陳軍是你什么人？他去算什么？”邱勁冷冷地說：“你一個殘疾人去，方便嗎？”司德林無言以對。

不久，司德林在收拾店鋪時，意外地發(fā)現(xiàn)陳軍的床底下有兩個用過的避孕套。他驚訝不已。

1996年9月，邱勁突然向司德林提出離婚。司德林堅決不同意，于是，邱勁一紙訴狀將他告上了宣武區(qū)法院。10月18日開庭那天，邱勁在法庭上說：“司德林當初隱瞞了自己有殘疾的情況，對我是一種欺騙。”司德林當場反駁她：“我在征婚時，就把自己是殘疾人的情況寫得清清楚楚；再說，我們結(jié)婚都6年了，難道我是把拐杖藏在口袋里的嗎？”邱勁又說司德林把她看得太緊，干涉她的人身自由，她的戶口也一直沒有遷到北京來。司德林拿出了邱勁寫的血書，但法官說這沒有法律效力，不管用。

由于邱勁態(tài)度堅決，法院最終判決他們離了婚，小雨歸邱勁撫養(yǎng)。離婚不久，邱勁就帶著小雨回到了貴州老家。臨走那天，司德林主動為邱勁和小雨買了飛機票，還給了她2000元錢。分別時，小雨死死拉住司德林的手不放，他哭著問邱勁：“媽媽，我們?yōu)槭裁匆桶职址珠_？”邱勁沒有說話，強行拉著孩子的手走了。孩子走遠了，還不時回過頭來看司德林。淚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司德林的視線……

第二年秋天，司德林在朋友的介紹下，與湖南一個離異的女人組成了新家。盡管他和第二任妻子生活得很和睦，但內(nèi)心深處，他卻不時地想起小雨。分別這么長時間了，他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時想到傷心處，他會哭著問自己：“什么時候能再見到小雨呀？”

沒有血緣的父愛厚重如山

1998年5月，邱勁的母親在10天之內(nèi)接連給司德林寫來3封信，說邱勁在家里只待了4天就去了陳軍的老家，邱勁的父親早就去世了，她自己每月只有150元錢的退休金，實在養(yǎng)活不了孩子，希望他能夠把小雨接走。老太太一直不知道小雨并不是司德林的親生兒子。

接到老太太的信，司德林很不平靜，他立即打電話和邱勁商量撫養(yǎng)孩子的事情。一個月后，邱勁來到北京，通過法院把小雨的撫養(yǎng)權(quán)改判給了司德林。不久，小雨就來到了北京。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小雨，他黑了，瘦了，司德林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小雨一見到司德林，立馬撲到他懷里，眼淚汪汪地說：“爸爸，你為什么不管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司德林抱著小雨放聲大哭：“孩子，爸爸再也不會離開你了，爸爸永遠和你在一起！”

小雨的到來使司家?guī)缀豸[翻了天，司德林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堅決不接受他，而司德林的妻子更是反對，整天對小雨沒有好臉色，張口閉口都是“你這個野種”。

司德林與第二任妻子本來可以生一個孩子，但小雨來后，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一家三口本來負擔(dān)就很重了，再有個孩子，日子怎么過？因此，他明確地告訴妻子：“我們不要孩子，就把小雨撫養(yǎng)成人。”妻子不能接受司德林的決定，說：“你要么把小雨送走，要么我們離婚。”

對妻子和小雨，司德林都不愿舍棄。但妻子一天天逼得緊，司德林知道，他必須在他們兩人之間作出抉擇。平心而論，妻子是個不錯的女人，對他很好，但小雨還是個孩子，更需要照顧，自己不管他，誰來管？無奈之中，司德林只得放棄第二次婚姻，與妻子離了婚。

就這樣，司德林以自己的殘疾之軀，挑起了獨自撫養(yǎng)小雨的重擔(dān)。為了讓小雨接受良好的教育，司德林把他送到北京有名的陽光小學(xué)，每年的花費要上萬元。星期天和節(jié)假日，因為司德林要打理小店的生意，他便請了一個還有些文化的保姆照顧小雨，既給他做飯，又為他輔導(dǎo)功課。

那個周末，天刮著大風(fēng)，漫天黃沙把天地攪得一片混沌，司德林獨自駕著殘疾車去學(xué)校接小雨回家。見父親的臉上和頭上落滿了灰塵，小雨很感動，悄悄地對司德林說：“爸爸，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媽媽和陳軍結(jié)婚了，她還要我叫他‘爸爸’，我不叫，她就擰我的耳朵。我永遠都不會叫陳軍‘爸爸’，你才是我的爸爸！”司德林既震驚又傷心，他做夢也沒想到，是陳軍破壞了自己的家庭！司德林為此氣得大病了一場。

病愈后，司德林在店子里又忙開了，為了多掙些錢，他每天要在店里待十七八個小時，生活上對自己很苛刻，對小雨卻一點兒也不吝嗇。

長年的操勞，使司德林身患多種疾病，他的肝腹水已經(jīng)很嚴重，肚子大得像個孕婦。從2000年開始，司德林又開始便血，尿路也堵塞了，后來索性連一點兒尿也撒不出來了。醫(yī)生只好為他又開了一條尿路，此后，他的腰間每天都掛著一個尿袋。同時，司德林的褥瘡也久治不愈，屁股上磨出了兩個血洞。

2002年，因為舊城改造，司德林的店被拆遷了，他失業(yè)了，每個月只能領(lǐng)取200多塊錢的低保。因為沒有經(jīng)濟來源，司德林就把自己在城里的房子租了出去，在郊區(qū)一棟破舊的簡易樓里租了一間房子。房子里沒有暖氣，冬天，北風(fēng)呼呼地往里面刮，房間里冷得像冰窖，父子倆就緊緊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2003年春天，小雨得了急性痢疾，一晚上要拉十多次，醫(yī)院下了病危通知，迷迷糊糊中，小雨說：“媽媽，我想媽媽。”司德林一連給邱勁打了好幾個傳呼，好半天，邱勁才回電話：“我現(xiàn)在忙，走不開，過幾天我來北京看他。”那幾天，司德林寸步不離地守在孩子身邊，好幾個晚上都沒有合眼。令他傷心的是，一直到小雨出院，也不見邱勁的身影。

2003年秋天，小雨升入了初中。令司德林愁腸百結(jié)的，不是小雨越來越高的學(xué)費，而是他越來越孤僻、不合群的性格。盡管小雨至今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缺少母愛的家庭已經(jīng)在他幼小的心靈中留下了沉重的陰影。

小雨很少說話，也不愛與人交往，每天放學(xué)后，他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子里，有時還一個人默默地流淚。司德林知道，孩子是在想媽媽。自從小雨1998年來到北京后，邱勁沒有給他打過一次電話，更沒有來看望過他。為了孩子能夠健康成長，司德林希望邱勁能主動給孩子打打電話、寫寫信，給他一份母愛的溫暖。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愿望能不能得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