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波有樁心愿未了,一直讓他耿耿于懷。
他如今是一家公司的老總了。除了忙于業務之外,業余愛好就是收藏各類有價值的文物。可遺憾的是自家一件祖傳文物在他讀高中的時候就廉價賣給了別人,至今仍然沒有物歸原主。他想,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即便價格再高也要收回。否則,那將有愧于祖先了。
記得還是在他讀高中二年級的時候,由于家里太窮,弟妹又多,連學費都不能交齊,他爸媽就有意讓他休學,好在家中幫助打理幾畝承包地。他把爸媽的想法對班主任馬老師說了,馬老師二話沒說,就親自來他家了。給他爸媽講了好多好多的大道理,但始終沒能說服他爸媽。他爸媽一直只說一句話:“家里太窮了。”第二天,馬老師又來了,繼續勸說他爸媽讓他上學。聊著聊著,馬老師忽然發現他家放在灶臺上的一個古色古香的瓷壇,兩眼立刻放出一種奇怪的亮光,興奮不已地問:“你們家怎么會有這樣的寶物?”
他爸媽見馬老師如此喜歡這個瓷壇,便笑著說:“這是我家一個腌菜用的壇子。老師如果喜歡,那就拿去吧。”
馬老師也不答話,一個勁摸著瓷壇喃喃自語:“你們不懂,這是文物,這是文物!”
他爸媽誠懇地說:“老師,你拿去吧!”
馬老師拉住他爸爸的手說:“你要把這個瓷壇賣了,黃波讀書的學費就不用發愁了。”
他爸媽高興地問:“真的?”
“真的。”
“那誰要它呢?”他爸媽又犯愁了。
馬老師紅著臉說:“你們不如賣給我吧。”
“這……”
“不過,我一時沒有這么多的現金,你們可不可以讓我分期付款?”
“什么叫分期付款?”
“也就是說我每月付你們兩百元錢?有了這兩百元錢,黃波讀書也不愁了。你們看……”
他爸媽連忙說:“馬老師,這還有什么可說的呢。天啦,幸虧是您發現我們家還有這么個寶貝,否則,我們家黃波這書算是沒法讀了哇!”
當時,馬老師就喜不自勝地拿走了那個瓷壇。
從此,黃波就靠家中賣掉的那個瓷壇,每月從馬老師那里領取兩百元錢,不僅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一所重點高校,而且在大學畢業后,又以卓越的經營管理才能走上了一個集團公司老總的位置上。
黃波今非昔比,他有錢了。于是他就想找馬老師用高價贖回屬于他家的祖傳瓷壇。
他走進馬老師家,沒見到馬老師,卻見到客廳一側掛著鑲有黑邊的馬老師的遺像。他有些不知所措,進退兩難。
馬老師的老伴看見黃波來了,忙擦著眼淚說:“你怎么才來,你馬老師臨死的時候都還念著你們呀!”
黃波頗覺尷尬,剛欲說什么,忽然看見馬老師遺像前還擺放著幾件古董,其中就有他家的那個瓷壇。
馬老師的老伴似乎看出了一點什么,忙問黃波:“你這次來是不是還有其他什么事?”
“沒有,沒有……”黃波趕緊否認。
馬老師的老伴嘆了一口氣,說:“沒什么,有事就直說吧。”
黃波見事已至此,只好實話實說,“師娘,真對不起,我想贖回我家那祖傳的瓷壇。多少錢都可以!”
“你拿走吧。”
“多少錢?”
“不要錢!”
黃波語塞了,“這……這是為什么?師娘,您是不是誤會我了?”
“我沒有誤會你。你以為你家那瓷壇真的是祖傳的寶物嗎?實話對你說吧,那只不過是一個十分普通的瓷壇。我家老馬的工資幾乎都用于收購這樣的祖傳之物了。”
“這……”
“像你當年那樣的窮學生還有不少,老馬為了讓你們這些學習成績優秀的窮學生能夠繼續讀下去,他假意到你們家去認購古董,然后每月給你們學費,既要讓你們的家長能接受這些錢,又要讓你們學習時沒有負疚感,他難啦……老馬每年至少都要資助一到兩個品學兼優的特困學生……”老伴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黃波恍然大悟,猛地雙膝跪在馬老師的遺像前,失聲大哭起來……
第二天,各新聞媒體都在醒目的位置上報道了一則消息:某集團公司老總黃波回母校簽定合同,無償資助品學兼優的特困學生。
題圖/魏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