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毀容，少女妒火焚燒了青春夢

2003年1月20日凌晨2時許，一個高三女生在睡夢中被人在臉上潑了硫酸，頓時她那張漂亮的臉變成一片黑色。經公安機關調查，同校女生馬娟浮出水面，她對“潑硫酸一事”供認不諱，但她卻說，自己要潑的是另一個人，受傷的女孩是被誤傷的。

貧困農家出了個刻苦求學的乖乖女

1983年2月20日，馬娟出生在河南省羅山縣一個貧窮的農家，她出生時，父親沒有看她一眼，因為他要的是兒子。父親要把小馬娟送人，母親苦苦哀求才留下了她。

到了上學的年齡，看著同齡的孩子背著書包從自己面前走過，小馬娟就偷偷拽母親的衣襟。但在父親眼里，女孩子上學是說不通的。母親看自己的女兒這么想上學，就壯著膽子和丈夫商量，看能不能讓女兒將小學讀完，也能認識幾個字。丈夫一聽就大吼：“上什么上？女孩子上學有什么用？家里的牛羊誰放？”7歲的馬娟當時太渴望上學了，一直懼怕父親的她一下就跪在父親面前哭起來：“爸，你就讓我上學吧，我不耽誤放羊放牛，讓我上完小學吧，爸，讓我上吧……”母親看著女兒跪地不起，自己也捂著臉抽泣，馬開明不知是被妻子的哭聲感動了，還是被女兒的哀求勾起了尚未泯滅的父愛，黑著臉答應了讓馬娟上完小學，但前提是不許耽誤放羊放牛，馬娟終于背起了書包。

小馬娟為得到父親在讀書上的支持，天麻麻亮就起床放“早牛”“早羊”，下午放學再放“晚牛”“晚羊”，還真做到了上學干活兩不誤。

盡管童年是苦澀的，但馬娟的成績卻是全班最好的，每學期都要給父母帶回三好學生的大獎狀，這也是母親在村里惟一值得驕傲的地方，這時的父親好像也寬容了很多。母女倆都以為馬開明的思想有所轉變了。然而在馬娟小學畢業時，母親拿著女兒的初中錄取通知書笑瞇瞇地遞給馬開明時，他竟扔到一邊：“說過上完了小學就不上了，怎么你還想讓她上？”母親也無語了。

那段日子馬娟終日以淚洗面，母親的勸說也無濟于事。于是，馬娟的母親就請了本家的長輩去勸說馬開明。迫于這些壓力，父親又一次答應了讓馬娟上初中。知道父親為自己上學做出了很多讓步，馬娟便想以自己的行動回報。她禮拜天回家就上山砍柴，早晨去晚上回，餓了啃塊干饅頭、渴了喝小溪里的涼水，有次她和母親一起去，到一密林處，由于沒有看清，馬娟碰到一個馬蜂窩，當時就被蜂擁而出的大山蜂蜇得不省人事，山離家很遠，家離醫院也很遠，母親只有邊擠毒汁邊用嘴吮吸，也許母親的執著感動了天地，馬娟在昏迷一個多小時后蘇醒了過來。母親看到女兒醒來，抱著女兒號啕大哭，那時馬娟心里暗暗發誓：母親手里的鐮刀提起是逗號，放下就是感嘆號，自己一定要給母親畫個圓滿的句號，而且為了讓母親以后過上幸福的生活，自己要不惜一切代價考上大學！初中畢業時，馬娟被老師譽為全班最刻苦、最勤奮的優秀三好生。

馬娟考上高中后，父親第一次不再反對女兒上學了，但高昂的學費又壓得一家人抬不起頭來。假期時馬娟見到一個同學彭某，和他說起學費的事，他說信陽三五八高中按分數交錢，馬娟的分數交500元就行了，父親聽后把家里的一頭豬賣了。為了賣個好價錢，父親沿山路跑了四個地方，終于賣了850元，他交給女兒600元，第一次囑咐女兒：“爸原來不讓你上學是怕你上不出來，你能上出來爸的臉上也有光，要好好上，錢不能白花。”父親的話讓馬娟激動得哭了。

極端自卑和自尊讓她在重負下扭曲

三五八中學地處信陽市，年級里所分的一班和二班是快班，其他為普通班。馬娟被分在一班，由于班里的同學成績都比較優秀，所以成績并不靠前的馬娟并沒有引起老師的注意，她感到自己受到了冷落，自卑心理常常使她感到壓抑。

馬娟沒有朋友，所以比較封閉，但她在學習上卻很虛心，有不懂的地方就向學習既好長得又漂亮的晶晶（化名）請教，晶晶也總是有問必答，兩人的關系很友好。晶晶常說馬娟好脾氣，但馬娟和晶晶在一起卻感到的是壓抑，她覺得晶晶什么都比自己強。班里的女生在一個宿舍住，同學們都覺得馬娟大大咧咧的，好像沒什么心眼，所以和她說話也不太謹慎，甚至有時用她的臉盆什么的經常丟到外面忘記拿，高一一年的時間，馬娟就為此買了9個臉盆。馬娟開始對宿舍里的同學有些看法了，不單是她們的行為，還有給她帶來的經濟上的破費。馬娟的父母一個月給她的費用加起來只有100元，她一天的伙食不超過3元，早晨兩個饅頭配著媽媽給帶的咸菜吃，中午只敢吃一元錢，她的錢都是一分分算著花的。冬天打一瓶開水5毛錢，別人用來洗腳，可她自己喝都舍不得喝，腳凍得發腫穿不了鞋子，擠在鞋子里熱辣辣地痛。

一天下了晚自習后，馬娟感到口渴，就從一個同學暖瓶里倒了一杯熱水喝，這時，晶晶也端了個盆子來倒熱水洗腳。那個同學回來后發現暖瓶里所剩的水不多了，就責問是誰倒的，馬娟如實地回答了。之后那位同學又去問晶晶，不知晶晶是怎么回答的，那個同學回來后便破口大罵，尖酸刻薄的話語把馬娟的自尊一片片撕碎。馬娟這時特別恨晶晶，覺得她沒有把事情說清楚。這件沒有引起外人注意的事，卻在自卑又自尊心很強的馬娟心里埋下了怨恨的種子。

高一結束后，馬娟以4分之差被分到了普通班，這更增加了她的失落感，好在老師對她很好，她在普通班的成績一直是前幾名。馬娟說高中生活中她過得最輕松的就是高二，因為她和老師同學的關系都比較融洽。由于成績優秀，馬娟升入高三時又考回了一班，和晶晶又分在同一個班，但不在同一個宿舍。這時的晶晶已結識了同樣學習好的女孩張亭（化名），張亭是高二和晶晶分在一個班的，由于她的作文寫得好，每次都被老師當作范文在全班讀，所以晶晶很喜歡張亭，張亭也經常問晶晶一些物理、化學方面的問題，兩個成績優秀又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就這樣走在了一起，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高三后兩人雖不在一個班級、也不在一個寢室，但張亭仍然喜歡找晶晶，兩個人經常在一起討論問題，有時晚上還住在一起。

高三的生活是緊張而繁忙的，同學之間的學習競爭很激烈，時間也比較寶貴，馬娟再問晶晶問題時就感到晶晶在敷衍她。高一時兩個人的成績差不多，但到高三時，晶晶的成績已經比她靠前幾十名，本來心理就不平衡的馬娟在心里對晶晶更不滿。

期中考試時馬娟沒有考好。由于班里排座位是按成績排，坐到最后的就是成績最差的，馬娟也就“理所當然”地排到最后一排。這個排位對馬娟的刺激不小，因為只要從前門走，她就要穿過所有的座位走到后面，這就好像在時時提醒她，自己的成績是倒數，所以馬娟從來不走前門，總是從后門悄悄地進班。這些都增加了馬娟對學習優秀、處處受人喜歡的晶晶的嫉妒。

半杯硫酸潑毀了兩個家庭

2003年元月，學校要期末考試了，馬娟感到從未有過的壓力，心情也異常不好。

1月20號，馬娟的錄音機電源壞了，去409室找同學于某借電源，看到靠門的床鋪上有晶晶畫的畫，才知道晶晶住在那個床位上。當天下午，馬娟在回憶所學過的化學內容時想到了硫酸，當時她就突發奇想地想用硫酸傷晶晶一下，她想把硫酸倒到晶晶的耳根上，讓她記住以后不要看不起她，也耽誤一點她學習的時間，讓她期末考試考不好。想到這兒，馬娟直接搭車到街上，用8塊錢很順利地買到一瓶硫酸帶回了學校，當天晚上，她用自己喝水的杯子倒了半杯，剩下的扔到廁所里。馬娟知道硫酸有腐蝕性，她怕濃度大、腐蝕性太強，就兌了點水，然后在自己的手背上試試，沒有傷著，她怕是自己手上的皮膚粗糙，就又在自己的腳背上倒了一點，當時燒傷了一點皮，不是很嚴重，于是，馬娟就覺得在晶晶耳根上倒一點，應該傷害不大。

就在凌晨一點多，馬娟端著那半杯兌過水的硫酸來到409室，湊巧的是409的門沒有鎖，馬娟一推門就開了。她走到晶晶床頭，看到兩個人在一起睡，天很黑，也看不清楚，馬娟認為緊靠著畫的那個應該是晶晶。這時寢室有人說夢話，馬娟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便往自己所認為的“晶晶”頭上潑了硫酸就跑走了。跑到外面，馬娟從屋里傳出的痛苦的叫喊聲中，辨別出自己潑錯了人，硫酸潑到了張亭頭上。馬娟當時挺想去幫她們，但因為害怕，她還是逃回了自己的寢室。

409寢室的人全被張亭的慘叫聲驚醒，起床一看，張亭已在床下洗臉，晶晶的手也傷了一點。洗過臉的張亭拿起鏡子，晶晶反應極快，奪下鏡子就出門喊人，大家這才明白：有人故意用硫酸毀容。同學們急忙拉著張亭出門打120急救電話，然后找老師報了警。獅河區公安局馬上派人駐進了三五八中學，展開調查。

第二天就要期末考試了，而且出事的地點又是在學校，所以辦案人員非常謹慎。期末考試正常進行，調查也為半公開，由于晶晶和張亭平時比較隨和，沒有仇人，也沒有與男生有密切聯系。正在案子陷入無頭緒的時候，和晶晶同班的一個女生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馬娟在考試結束當天晚上即1月24日，把她叫出去跟她說，那天一個蒙面男子用刀逼著她，讓她在409室幫他找個藏身之地，馬娟就幫他找了，她走后就發生了潑硫酸的事情。由于故事是馬娟自己編的，便顯得漏洞百出，所以辦案人員立即傳訊了馬娟，馬娟沒有過多狡辯就承認是自己做的。她說自己當時本想潑的是晶晶，卻誤潑了張亭，心里既愧疚又害怕，所以找那個女生編了故事。

就是這半杯兌了水的硫酸，同時毀掉了張亭和馬娟兩個家庭的幸福。

昔日活潑可愛的、聰明上進的張亭左耳脫落、耳孔閉合，雙眼睜不開閉不住，鼻子已被燒壞，左鼻孔閉合，右鼻孔縮小。她呼吸困難，臉部、頸部瘢痕收縮脹緊，面部重度毀容，情緒暴躁，常常想自尋短路，一家人不敢離開半步，張亭的叔叔自小就喜歡她，一直把她帶在自己身邊上學，希望漂亮、聰明的張亭將來考軍校，這下全家人的希望和憧憬全部破滅，一家人為給張亭治療，已經傾家蕩產了。現在的張亭還在北京一家醫院治療，父母和奶奶為此幾乎精神崩潰！

2003年10月14日，信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后認為：被告人馬娟嫉妒他人，采用潑硫酸的手段致人重傷且造成嚴重殘疾、一人輕微傷。犯罪手段極其殘忍，后果特別嚴重，此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二款、第五十七條第一款之規定，依法判決馬娟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律師法律援助為她奔波

家貧如洗的馬娟一家人，怎么也不會想到在家那么懂事聽話的孩子竟成了死囚犯。從馬娟出事到判死刑，父親只去過一次信陽，而且還沒有到女兒的學校來，他覺得自己的女兒太不爭氣，讓自己的臉面丟盡，只有母親在為女兒的事情奔波。家里無錢給馬娟請律師，銀輝律師事務所的周玉勝便主動給馬娟提供法律援助。馬娟見到周玉勝的第一面不是問自己要判什么罪，而是先問張亭的傷怎么樣，以后每次他去都是這樣，她覺得自己給張亭造成的傷害她一輩子都還不清，犯罪就是一念之差啊。當馬娟聽到母親到處給張亭籌集錢財、想以此減輕自己的罪行時，馬娟放聲大哭起來，她說自己死不足惜，但她仍想活著，她請求周律師救救她。周律師已向高院提出上訴。

10月20日，馬娟交給周律師一份37頁的悔過書，從童年求學到自己走向犯罪，字字血淚、句句辛酸。周律師看到這萬言悔過書，一下被震撼了，沒想到馬娟經歷了那么多的痛苦、承擔了那么重的壓力。上訴的日子里，周律師開始奔波在信陽、羅山、鄭州之間。馬娟的家離公路有好幾里土路，泥濘的路周律師就脫下鞋子走，走訪馬娟的村長、鄰居、親戚，搜集所有資料，做馬娟父親的工作。父親終于為女兒借了一萬多元錢交給法院轉交張亭，又找到鄉親們聯名上書，希望能給馬娟帶來一線生機。馬娟在監獄里也在為自己的命運努力，她不但堅持學習，而且搜集同監獄案犯隱瞞的罪行，寫成材料交給監管，希望能立功贖罪…………

筆者去了馬娟的學校，想見見曾經給她當班主任的老師，但學校說他請病假了，又問能否見一下教過她的其他老師，仍然未能如愿。只是他們的書記說學校不但同情張亭，也同樣同情馬娟，因為馬娟在學校不是個壞學生。

截至發稿時，張亭仍在北京某醫院接受整容治療，家里除了留下湊錢的人，幾乎都去了北京。

編后：

又是一個因為孩子的心理問題而造成的悲劇，編者在讀完文章后，除了感到無盡的壓抑之外，竟不知該不該再瑣碎地提到，家庭和社會對于馬娟性格形成的影響。性格導致她的狹隘，狹隘又導致悲劇的發生，所以追根到底，我們應該關注的是一個人的人格，人格的完整才能保證一個人幸福地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