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白是我家對門小楊養(yǎng)的一只狗。
小白第一次出現(xiàn)就讓樓道里所有的人吃了一驚。還不足月的小白的屁股上用草繩綁著兩塊木板。木板長了出來,小白的屁股正好夾在中間。令人不忍目睹的是渾身雪白的小白的屁股滿是黃刺刺的屎。小白不知羞恥依然東搖西擺四處撒歡。屁股的木板撞得地板叮叮咣咣地響。
我奇怪地問小楊:“怎么回事?”
小楊告訴我說小白便秘,給它吃了瀉藥就拉開了,怕染得到處都是,只好綁上木板,叫它蹭不上。
我對小楊的創(chuàng)意佩服得無與倫比。可是小楊害了小白,從那時起樓道里的住戶對小白沒了好感。加之小楊不常替小白洗澡,小白看上去象個“小黑”,四只泥爪爪濕淋淋的讓人憎惡,小楊也從不帶小白出去溜街,小白的世界就是樓道及樓道盡頭的公用水房。
小楊至今未婚,也少有男性朋友上門來尋,便養(yǎng)開了狗。因為小白,大家對小楊有了意見,好在小楊脾氣好,從不對抗,只是管教小白更厲害了。只讓小白在他打水時出來,打完水立即回屋,口平地一聲把門關死,小白再叫也無濟于事。
小白畢竟向往自由,喜歡在它的“大街”上狂奔。樓道里的人一見它便大聲呵斥、重重跺腳,跺得樓道嗵嗵響。小白氣憤不過,想挽回一些狗的面子,就聲嘶力竭地叫,身子卻不由往后退,退著退著猛地掉頭逃也似地飛奔回家。
我本來很喜歡小狗。但小白太臟了,我對它的熱情實在提不起來,我惟一能做的就是不朝它跺腳。一日,我在水房洗衣服,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恰好小白溜了進來,我一時興起,開始很友好地朝小白呼喚。小白止住腳步回頭將信將疑地看我。我來了精神,索性把手伸出去更熱情地呼喚它,它一下子興奮得屁顛屁顛跑到我跟前。我嫌它臟,本能地又提起手。小白以為我在跟它玩,趕忙高高地抬起爪子昂起頭,伸出小粉舌頭開始快樂地“呵呵”。我再次心動,便伸出一根手指在它的腦門附近劃來劃去,不過我還是很小心不去碰它。小白屬于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狗,它一見竟有人愿意跟它玩,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干脆一低頭照著我的光腳舔了起來。我一下子不好意思了。時值盛夏,我整日赤足奔波,腳丫子也干凈不到哪去,怎受得起小家伙用舌頭來巴結?我斷然撤回腳,彎下腰,毫不猶豫地在小白臟兮兮的腦袋上撫摸起來。小白感激得渾身發(fā)抖,雨點般的狂吻打在我的手心手背連同手腕上。主人小楊看到這一幕不勝感激,趕忙遞過一塊肥皂:“喲,你也愛狗?快洗洗,快洗洗。”
從此,小白多了一個朋友。
每逢周末,我要去西北大學上課。冬天的一個夜晚,大雪飛降。我背上書包縮頭縮腦往外走。突感身后有異,小白撲上前來在我的腿前腳后上躥下跳,我?guī)缀醪桓疫~步,怕踩上它。小白跟我到了樓梯口,我不住揮手:“快回去。”小白想追卻不敢下樓,急得團團打轉。我要趕時間便顧不得它了,拐過彎準備下到下一層樓梯上。轉過這個彎,就不會再看見小白了。可我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不由愣在那里。小白竟將頭塞在樓層與樓層的接交處,樓梯扶手要在這里打個彎,寬度很窄,而且扶手欄桿之間間距很小。為了看見我,小白匍匐身子,將頭緊緊貼在地板和欄桿的空隙處。在這個位置可以直瞅一樓。我站在下面能看見它擠在欄桿上的小腦袋和一雙戀戀不舍的黑眼睛。
忽然地,不知什么在我心底悄然斷裂,孤單的我在這個寒冷的冬夜找到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