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至今單身。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想結婚。這3年來,我周圍的窩邊草都介紹遍了,阿秋還是獨身。
我這么說,并不是暗示她條件不好。相反,阿秋是個美女。關于征婚廣告上那段:身材高挑,學歷本科,收入豐厚,容顏姣好之類的話,是我給她寫上去的,雖然大家都這么厚顏無恥地寫,但我發誓,我是心安理得的。然而,我也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出眾的阿秋,想結個婚就這么困難呢?
也許是因為她太出色了吧。她是個典型的完美主義者,對自己的裝束、打扮,無不要求盡善盡美,也真難為她,書也讀得這么出色。名牌大學畢業就進大公司,年年升級,是公司里最為看好的后起之秀。我身邊的窩邊草算什么呢,比比阿秋,我都不好意思拿出來給她看,難怪她說:“你以為我沒人約么?小蠻,我會來,不代表我沒人約,我只是給你面子。”
全是我的錯嗎?一段時間以來,特別是最近,阿秋老是向我抱怨,這個同學結婚了,那個同學生子了,她嘆氣道:“小蠻,你說我會不會嫁不出去?”
“你會嫁不出去?可見男人的眼睛都瞎了。”我信誓旦旦地說。
然而,沒有一個男人因此失明,阿秋也依然沒有嫁出去。
有那么幾次,眼看著我就可以脫離苦海了,但最終還是未成正果。
曾經有過一個男人,我和阿秋都有點滿意。他舉止不俗,談吐風雅,文學博士畢業,自己經營專業書店。看看外面月色皎潔,我有心撮合,提議去西湖邊賞月。然而,當大家都離座起身的時候,我恨不得把話吞回去。博士的身高很勉強,1.7米的阿秋,踩著高跟鞋站在他旁邊,讓人看了只覺得滑稽。
回去的路上,我小心翼翼地說:“其實,身高也不是很重要的。”阿秋沉默,隨后說道:“我不能放棄穿高跟鞋的權利。”
而文學博士也不愿放棄站著求婚的自由,還沒等我們忘記,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過了很久,阿秋偶爾用遺憾的口氣說起:“我還以為他會約我們去他的書店看看呢。”
一次,婚介所的小姑娘說有個挺適合的人選。那是一個明朗的男子,濃眉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衣服穿在身上很熨帖。我不由地點點頭,心想,這個有點意思了。
然而,話語轉到學歷上時,他淡然道:“生平最討厭考試,死背硬記學些無用的東西,不如索性自己去社會上學。”阿秋漲紅了臉,說:“不見得每所大學里裝的都是些書蟲。”他笑笑,不做爭執的打算。阿秋很生氣,大罵這個人自己不學無術,還看不起別人的文化背景。我想,文憑的確不能代表什么。只是,我沒說出來。
這樣的折騰,令阿秋有點沉默起來。我很害怕她這種沉默,有一種灰心的蒼涼。看她高興的時候,我說:“怎么樣,人無完人,這個擇偶標準是不是可以考慮降低一些?”
阿秋對著鏡子,憐惜地看著自己,她說:“不能。”
在星巴克,我們等著那個婚介所隆重推出的男人,據說是某個高校的博士后。我們早到了20分鐘。我說:“阿秋,我們是不是應該出去逛逛,遲些再過來。”阿秋笑了起來:“干嘛這么虛偽,來了就來了,何必一定要裝羞怯。”
果然,那個博士后看見我們有點驚訝。“但愿沒有嚇著他。”理論上我應該主動和他攀談,但是,通常我都不用沖鋒,阿秋是個大方得體的人,她會控制局面。身為某大公司部門主管,手底下管著十幾個人,這點小風小浪算不了什么。席間的談話雖然不是很精彩,但也沒有冷場。博士后研究的是機械心理,在阿秋的春風吹拂下,連我都覺得這個冷僻的專業原來對人類是這么有貢獻。
“怎么樣?”博士后前腳剛走,我就急急地問。
“不錯。他答應明天來我們公司看貨,他們實驗室需要購進大批電器。”雖然有利可圖,但阿秋還是顯得有點失望。
“什么?你沒弄錯吧。”我真后悔其間由于意志不堅定打了個小盹,但也不至于這般地南轅北轍,“你是來相親的,不是來開商務洽談會的。”
“當然沒弄錯。這么土的一個人,就算是博士后又怎樣。”阿秋翹起小指,欣賞剛買的戒指。
我真想痛哭一場,雖然相親的人是她。“小姐,你擇偶的標準不是說過要放低些嗎?”
“很高嗎?不高吧。無需太有錢,也不必長得好看,只要談得來,像我這樣聰明,當然,總要比我各方面,包括身高,高一點點,就可以了。”阿秋拍拍我的肩膀,“你真該去看看別人的征婚條件,那可是想人財兩得,天上掉餡餅。”
“可是,你挑來挑去,不是嫌這個不夠聰明,就是嫌那個太沉悶,小姐,你也知道,你已經夠高了,單單你身高這一項,能配對的人就很少,各方面條件綜合起來的,怕只有上天找仙人了。你又這樣挑剔,時間不饒人的。”我真心怕她一朝老去。
“你看,我現在是什么都不缺的,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那丈夫就更不能隨便了。”
好吧,那就繼續抗戰。其間,看過一個醫生,一個公務員,還有一位留美歸來的博士,和一個私營企業主。大多無疾而終。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阿秋美艷不可方物,談笑風生。我仔細觀察著那些男人,難道就沒有被這么秀外慧中的女子迷惑嗎?怎么沒有,我捕捉到眼中火花的閃爍,然而,這些火花終究未能燎原。
只有一次,阿秋似乎有點醉意了,她抱著我輕輕地說:“小蠻,婚姻也是一種命吧,我要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倒也好了。”我聽了一陣心酸,阿秋,唉,阿秋。
然而,第二天,她還是老樣子,是,美女阿秋豈是肯將就的人。
婚介所的小姑娘私下里告訴我,讓阿秋姑娘鋒芒不要太露。她說,好幾個人都跟她說,這個姑娘,太厲害了,太優秀了,能不能介紹一個別的,溫婉可人就行了,無須這么出色。
我聽了很生氣,轉而想想,不由得嘆了口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罵那些男人,還是回去死諫阿秋。最后決定,先把婚介所的中介費要一半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