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不遠,有一座破廟。破廟附近是一片墳地,墳地里住著兩只獾。
村里最年長的柏樹爺說,他是見著那兩只獾長起來的。他最后一次見到兩只獾一起出來覓食時,它們的毛色已由先前的黝黑色變成枯灰色了。
又過了有四、五年,村里人偶爾只見到一只老獾,孤零零地出來覓食。于是,就有人猜測,另一只老獾可能早已經死了。
那一年臘月,村里有一個名叫雙釘的賭棍,把老婆省吃儉用準備用來置辦年貨的二百塊錢,全都扔在了麻將桌上。對他早已死了心的老婆,抱著女娃回了娘家,任憑他求爺爺告奶奶,就是不回來。
在這節骨眼,村里的愣子給雙釘出了一個主意,讓他想辦法把那一只老獾逮住。獾骨是上等的藥材,能賣上好價錢。
雙釘思忖了半天,他以前曾下套逮過野兔,可現在野兔早已經絕跡了。為了逮住老獾賣錢,他決定重操舊業。
第二天傍晚,雙釘來到村外那一片墳地前,憑借著雪地上的足印,辨出了老獾活動的蹤跡。他把一個銹跡斑斑的彈簧鐵夾固定下,上面用雪掩蓋好;做完這一些后,他把一只死公雞縛在套上。
之后,他就趴在附近一條土溝里,找來一些枯草墊在身下,焦急等待著那只老獾上套。一直等到下半夜,寒冷的夜風幾乎將他凍僵了。但是為了逮住那只老獾,他竭力地忍耐著。
突然,雙釘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響。他心頭一陣驚喜,發現一團黑影朝死公雞移過來。它匐在旁邊,盯著那只死公雞,猶豫了許久。雙釘的心幾乎窒息了,他擔心那一只老獾改變主意。
老獾終于下定決心,小心翼翼上前欲叼走那只死公雞。只聽“砰——”的一聲,便傳來老獾凄慘的嚎叫。雙釘抄起身邊那一只鐵鍬,竄了上去。他顧不得多想,朝老獾的頭上狠狠砸了兩下。老獾停止了哀號,便開始忙著動手剝皮、剔骨,一陣陣異香便從雙釘家里飄散出來。
過午,柏樹爺柱著拐杖,在一些村人的簇擁下,走進雙釘家。此時雙釘正蹲在火炕上,守著一盤獾肉,抿酒哩。見這么多人進來,他驚詫地問:“咋了?”
柏樹爺強忍著怒火問道:“雙釘,你真把村外那只老獾給打死了?!”
雙釘不以為然地說:“一只老獾有啥大驚小怪?”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柏樹爺上前一步,用手中的拐杖將那一盤獾肉打翻了,大罵道:“作孽呀,作孽!”眾人將柏樹爺從雙釘家攙出來時,發現老人臉上,掛著兩行濁淚。
雙釘原打算將剝下的獾皮做成皮褥,可是任憑他怎么處理,上面總是散發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腥臊氣,而且越來越濃。
他只好把那張獾皮扔到村外一條土溝里。幾天后,人們發現在那張獾皮旁邊,趴著一只老獾,守著那張獾皮絕食而亡。
人們才發現絕食的那只老獾是一只雄獾,它的兩只眼睛早已經瞎了。
人們明白了這些年來為什么總是一只老獾出來覓食。人們一面拭著眼里的淚,一邊罵雙釘缺了八輩子德。
一些人把它和那張老獾皮埋在了村人的墳地里。
第二年初春,雙釘將家中所有的財產都輸光了。有一天夜里,他在外村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往回走時,不慎跌入村口那個枯井里摔死了。
村里人就說,這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