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點關門
石文
我們終于搬進了新居,送走一批前來祝賀的朋友后,我與妻子便重重地躺在沙發上。
忽然,門鈴響了。咦,這么晚了還有客人?我忙起身開門。門外站著兩位陌生的中年男女,看上去是一對夫妻。
疑惑中,那男子介紹他們是一樓的住戶,特地上來賀喬遷之喜。哦,原來是鄰居啊!我趕緊往屋里讓。
李先生連忙擺手:“不麻煩了,不麻煩了,還有一件事情請你們幫忙……以后出入單元防盜門的時候,能不能輕點關門?我老父親心臟不太好,受不了重響……”說完,他靜靜地看著我們,眼里流露出一股濃濃的歉意。
我沉吟了片刻:“當然沒問題……既然你父親受不了驚嚇,為什么還要住在一樓?”
李太太解釋說:“其實我們也不喜歡住一樓,既潮濕又臟,但是老爺子腿腳不方便,而且心臟病人還要有適度的活動。”
聽完后,我心里頓時一陣感動。
轉眼一年過去了。一天晚上,李先生夫妻又摁響了我們家的門鈴。李先生一見到我們,二話沒說先深深地鞠了個躬,半晌,頭也沒抬起來。
我急忙扶起詢問。原來頭天晚上,李老爺子在醫院病故了。他曾經對兒子交代過:非常感謝大家這些年對自己的照顧,要兒子見到年紀大的鄰居,得下一跪,年紀輕的,得鞠一躬,以表示對大家的感激。
我用眼睛偷偷一掃,果然,李先生筆挺褲子的膝蓋處有兩團灰塵。
送走了他們,我對妻子說:“輕點關門只是舉手之勞,居然換來了別人如此大的感激,真是想不到也擔不起啊。”
媽媽的心
李燕
姐姐因承受不了感情上的失敗,最終遠走他鄉。
臨走那幾天,看不出媽媽與平日有什么不同,但是待姐姐一踏出家門,媽媽的失魂落魄和牽掛不安便無法控制了。后來,她每天準時坐在電視機前關注遠方的天氣,那個本來和她毫不相干的城市一時變得那么與眾不同!
姐姐走后的很長時間沒來一個電話。其實我明白,姐姐是怕一開口便會哽咽。然而,媽媽是多么牽掛她。每當我從信箱取來報紙時,媽媽總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倘若有信封露出小小的一角,她便會若無其事地抽出來,而放回時,媽媽眼里是難以言喻的失望!我說:“姐姐忙,哪有時間寫信呢?也許會在網上發信過來。”
次日,我在網上把信從一個郵箱發到另一個郵箱,當然是用姐姐的口氣寫的。晚飯后,我打開電腦假裝驚訝地喊:“快來看,姐姐來信了!”媽媽慌慌張張地跑來盯著屏幕,一字一字,像是看到心里去。那晚,媽媽躺下不久便安詳地睡著了。
這讓我想起一幅畫,上面鑄成心形的項圈為“媽媽的心”。媽媽的心,只能是屬于孩子的。每一位媽媽對孩子都是萬般包涵的,哪怕是乖僻偏執的孩子。孩子們可以選擇遠行,甚至可以理直氣壯地選擇一走了之,而屬于媽媽的卻只有守望、期待和默默承受離別的傷痛。所以,我們一定要快樂、幸福地活著,為了媽媽那顆盛滿牽掛的心。
鄉下親戚
叢滋
自打我們落戶深圳后,老公農村老家的親戚來了一撥又一撥。老公見我疲于應付,就常瞞著我在外面接待他們。
去年夏天我從海南出差回來,見客廳擺著兩雙布鞋,心一沉:又來鄉下親戚了。老公說四舅和四舅媽來了,想讓我陪同吃頓飯。我慌忙找借口躲出去。我半夜溜回家時,聽見四舅夫婦在臥室低語。我不由來氣,八成又是借債的。
第二天早上,我陰沉著臉做早餐時,老公走過來:“咱老家親戚日子不好過,四舅的兒子考上大學了,急著用錢。咱們現在有這個能力就幫他們一把。孩子上大學了,我們對國家對家鄉人也算是做些貢獻了。”我嘟噥道:“中國的農民那么多,得由政府管,咱工薪階層,管得過來嗎?”
老公耐心地說:“政府是該操心,可我們城里人也該幫著操點心哪!”老公見我不說話,又接著說:“你還記得我們當初在老家結婚時的情景嗎?當時我們兩家連拿酒錢都困難,還不是四舅他們幫忙著挺過去的?”
勺子掉在腳上,砸得我生疼生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