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實里我們形體的距離近,心的距離遠。在網絡上我們形體的距離遠,心的距離卻近。由虛幻到真實是一段不小的距離,我慶幸借了網絡一臂之力。
那時,在現實世界的我從來沒有愛過。
也許是因為我過分時髦的打扮,我穿顏色鮮艷的各種前衛服裝、金光閃閃的頭發短而亂、我的妝是滿臉的金粉和銀粉、很兇地吸煙。這是我存在的“形式”,我總想為這個單調的世界抹上一兩筆重彩。我的裝扮令見過我的男人對我側目,但絕不會娶我。
但這些并不代表我是一個壞女孩,我從不認為表現形式就代表本質。相反,我文靜、善良、單純,帶著自然無羈的天真,否則我也不會妄想在網上撞來個愛情大運。
在網上認識“壞男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對于我這個記憶彌足珍貴。“壞男人”博學多才談吐幽默,喜歡我從網上對他做的一切小動作。我們談得很投機,這是現實中我不具備的一種能力。現實中男人的眼神讓我緊張,尤其是我的上司——秦揚。他永遠用挑剔的眼光看我,盡管我的創意、策劃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利潤。
我和“壞男人”越聊越投緣了,一天沒有消息就受不了,他從不避諱對我的欣賞。我一邊看著屏幕,一邊在煙頭的明滅中忽然流淚了,我開始感受到愛,這是我27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我想如果有一天他提出見面,我絕不能以現在的模樣去見他,我驚訝自己竟然想為某個人改變自己了。在這個舒適的城市,我第一次想做個讓人見了舒服的女人。
在我準備改頭換面的猶豫中,“壞男人”出差了,臨走前發了一封電子郵件給我,他說他將有好長時間不能上網,沒說讓我等他回來。后來就真的有一個月,我沒在網上見過他,也沒收到過他的電子郵件。我的頭發卻在有意無意中蓄了起來,有所期待地化起了淡妝。
轉眼到了下雪的時候,沒有他的消息,我的頭發已蓋過了耳朵。可以穿薄紗裙了,他仍沒有出現。我重新的“存在形式”已泯然于眾,與傳統接軌。只是等待總要有靜物相伴,煙還是沒有戒掉。秦揚被派去日本了,我的工作壓力很大,但仍堅持每天上網找“壞男人”。
我改變這么多完全是為了他,可他卻不見了。即使在外國也是能上網的,除非他在北極極地,可他在那種地方呆那么久干什么呢?我原本不是愛哭的人,后來的幾個月我的眼淚大量流失,我思念和他聊天時的那個我,那是一個充滿了希望的我呀。
秦揚回來的時候,我因為徹夜加班,不堪入目地橫臥在接待室的沙發上。長發鋪下去一大片。清晨的陽光照著我,透過落地玻璃窗,一個人挺拔地站在外面。我奇怪他的目光竟是那么像我想象中“壞男人”的目光,溫柔的像他身后的朝陽。回過神來,我們都把對方嚇了一跳。或許兩個人都在想對方怎么變化這么大呢。秦揚說他正在度假,順便回公司看看。過了一會兒他說你的變化真大,我簡直驚艷了!我請你吃飯吧!我說,你還不如說你想請我的頭發和裙子吃飯呢。他說我只能請你的胃吃飯。
在他面前,我全然不顧長發飄飄的斯文,咕咚咕咚大口喝水,他連連搖頭,真是秉性難改啊。我們說話還是針鋒相對,卻不如以前那么生硬了,兩個人妙語連珠,都有取悅對方的意思。吃完飯,他要開車送我回家,我執意要散步回去,他居然棄車陪伴,兩個人暗暗較勁,生生走了6站路。我的腳實在吃不消了,就索性脫了鞋拎著走。他也效仿,行人紛紛側目,還以為某個地方的大門沒關好,讓我們倆給跑出來了呢。我第一次發現,秦揚原來也是個性情中人。
秦揚又去日本了,我若有所失。具體的等待更折磨人,我下意識地打開郵箱,“壞男人”突然出現了:你的頭發很漂亮,如果能把煙戒了就更好了。去年來日本是為了讓你嘗嘗思念的滋味。今年來日本是為了償還你的思念。有一點小忠告,就是你喝水的動作還是不太優雅,豈不壞了長發飄飄的景致。
是秦揚,這個家伙。我一時間方寸大亂,原來一直是他在跟我搗亂。回國的時候,秦揚打電話要我一定去接他。在去機場的路上,我心血來潮去買了頂紅色的假發套,秦揚一見我就大叫:啊呀!丑死啦!
他一路指責我不該弄這么一個頭,他父母見了會暈過去的。
直到結婚那天,我一直帶著這個假發套。他年邁的父母出現時,我很孝順地扯下假發套,正在招呼客人的秦揚轉過身來,看見長發飄飄的我,眼瞇成一條縫。證婚人問,你們談戀愛多長時間了秦揚說跟她的頭發一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