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鄧小平波瀾壯闊的一生,與20世紀的中國緊密相連。他是中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總設計師,也是偉大的國際戰略家和外交家。在新中國成立后的近半個世紀里,在中國的外事活動中,在國際交往的舞臺上,一直活躍著鄧小平的身影。
在長期的外事活動中,鄧小平不僅提出了一系列外交工作的新思想、新觀點、新判斷、新政策,構成了內容豐富、博大精深的外交思想,而且形成了獨樹一幟的外交風格。他非凡的膽識、超人的智慧、豁達的胸襟、堅強的意志、坦誠的為人,給世界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為各國政治家所嘆服,為國際社會各界人士所欽佩,留下了眾多展現其泱泱大國之領袖風范的佳話。在鄧小平誕辰100周年之際,特撰此文以示懷念。
中日簽署和平友好條約
“真下決心,一秒鐘就可以達成協議”
福田首相說:“近一個世紀日中關系的不正常狀態終于宣告結束了。條約是為了建立日中兩國的永久和平友好關系,這是鄧小平副總理下決斷的結果。”
就締結中日和平友好條約,周恩來曾對日本客人說:“要解決締約問題,半年時間都用不了,三個月就夠了。”鄧小平則說得更干脆:“真下決心,一秒鐘就可以達成協議。”短短的一句話,把鄧小平高瞻遠矚、舉重若輕,善于用大手筆書寫歷史篇章的大國領袖風范展現得淋漓盡致。
所謂“一秒鐘”,就是“簽訂”
從1974年開始,中日雙方為締結和約進行了多次會談,但由于在反對霸權條款上的意見分歧,談判進展非常緩慢。后來,由于中日兩國政局動蕩,談判擱淺。
福田組閣后,日本政界要求恢復日中條約談判的勢頭再次高漲。福田首相多次向中方傳話,表示將以積極姿態促進條約的簽訂,但實際上他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正如原日本外相園田直的秘書渡邊亮次郎在《園田直其人》一書中所描述的,“政局,尤其是同在野黨的關系趨于緊張,他(福田)就對日中條約采取積極態度,目的是穩定形勢;情況稍有好轉,他就猶豫徘徊,停步不前。”
對于福田首相猶豫不決的態度,鄧小平看得一清二楚。他決定采取一些步驟,敦促福田首相下決心。
1977年9月10日,恢復工作不到兩個月的鄧小平,接見來訪的日中友好議員聯盟會長濱野清吾,談到締結中日和平友好條約問題時坦率地說,既然福田首相聲明要搞這件事,我們期待他在這方面做出貢獻。其實這樣的事只要一秒鐘就解決了,不要很多時間。所謂一秒鐘,就是兩個字:簽訂。
10月14日,日本眾議院議員、前內閣官房長官二階堂進來華訪問。他對鄧小平說,臨行前他見了福田首相。關于締約問題,福田表示現在還不能作出決斷,希望中方等一些時候。二階堂進表示,福田還是有熱情的,只是還沒有把熱情變為決心。
鄧小平說,我曾對濱野先生表明了兩條:第一,我對福田先生的政治見解是熟悉的;第二,問題在于福田先生下決心,只需一秒種。我們期待福田先生下決心,這一點不變。現在越來越看出,在中日和平友好條約里寫入反霸權條款的必要性。這是鑒別我們的政治家是不是有長遠的戰略觀點、中日必須友好的信念是不是堅定的一個試金石。
1978年3月26日,鄧小平會見來訪的日本社會黨代表團。他表示,中日友好、早日締約是大勢所趨,是真正符合中日兩國人民根本利益的。日本絕大多數人民是明白的,絕大多數政治家是贊成的。現在的問題是要福田首相下決斷。
鄧小平還指出,締約問題從外交角度是不可能解決的,要從政治角度考慮才能解決,從中日兩國人民長遠利益考慮就很容易解決。就日方的擔心,他預言說,日本同意簽約,蘇聯也就無可奈何,它能用什么東西來報復?
鄧小平的這一系列談話,目的都很明確,就是敦促日本政府早下決心。
鄧小平的工作沒有白做。從3月開始,福田在自民黨內從事統一認識的工作。5月31日,日本駐華大使約見中國外交部副部長韓念龍,建議恢復締約談判。7月21日,日中和平友好條約事務級談判在中國北京重新開始。8月9日,中日兩國外長就條約達成原則協議。
8月10日下午,鄧小平會見日本外相園田直。在會談中,園田直提出了日本關心的釣魚島(日稱尖閣群島)問題。鄧小平嚴肅地強調釣魚島等島嶼自古以來就是中國領土,然后說:“一如既往,擱置它20、30年嘛!”
鄧小平這里所說的“既往”是指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談判時雙方達成的默契,不要因為釣魚島這樣一些具體問題影響兩國關系正常化這樣的大問題。
10月,鄧小平訪日時,在東京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鄧小平再次回答了日本記者提出的所謂“尖閣群島”歸屬問題。他說,“尖閣群島”我們叫釣魚島,這個名字我們叫法不同,雙方有著不同的看法,實現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時候,我們雙方約定不涉及這一問題。這次談中日友好條約的時候,雙方也約定不涉及這一問題。倒是有些人想在這個問題上挑些刺,來阻礙中日關系的發展。我們認為兩國政府把這個問題避開是比較明智的。這樣的問題放一下不要緊,等十年也沒有關系。我們這一代缺少智慧,談這個問題達不成一致意見,下一代總比我們聰明,一定會找到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法。
鄧小平的這一想法后來發展成“主權屬我,擱置爭議,共同開發”的思想。這一思想為和平解決國際爭端提供了新思路,為穩定國際局勢提供了新辦法,也為保持我國周邊地區的和平與穩定作出了貢獻。
8月11日,《中日和平友好條約》就全部問題達成協議。8月12日下午七時許,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安徽廳舉行《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字儀式。
中日關系近一個世紀的不正常狀態終于結束
1978年12月,鄧小平訪問日本時,他同福田首相愉快地回憶了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訂的情況。鄧小平說,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的簽訂,對中國、對日本,甚至對世界都是件大事。雖然有一部分人反對,但幾乎全體中國人民、全體日本人民都歡迎這個條約,因為條約反映了他們的愿望。

福田說:“在任何國家都一樣,作決斷時總是有人要反對的,這次的條約,在日本原來持慎重態度的人也都表示支持,除極少一部分人外,幾乎所有的日本人都表示歡迎和贊成。我調查了一下世界輿論,世界各國除一少部分外,都贊成這個條約。”
“少數人反對總是有的。中國國內也有,一年半前還有‘四人幫’嘛。”鄧小平詼諧的話語,引得全場一片笑聲。
在高興之余,福田沒有忘記對鄧小平敦促他下決心締結日中條約表示感謝。他說:“近一個世紀日中關系的不正常狀態終于宣告結束了。條約是為了建立日中兩國的永久和平友好關系,這是鄧小平副總理下決斷的結果。”
中英談判香港問題
“主權問題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
撒切爾夫人后來在回憶錄《唐寧街的歲月》中寫道:“我早就聽說鄧小平是實事求是的人,跟他一打交道,我還發現他是一個非常執著的人,他的態度很堅決。他說,香港主權根本不在討論之列,稍后中國會正式公布收回香港的決定。這一點出乎我的意料。”
1982年9月24日,鄧小平同有“鐵娘子”之稱的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在香港問題上進行了一番針鋒相對的較量。鄧小平擲地有聲的一句話———“主權問題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就把英國方面原先以主權換治權的“美妙”設想變成了他們的一廂情愿。
承認中國的主權是談判的前提
香港問題是中英兩國間的歷史遺留問題。隨著1997年的日益臨近,英國政府不斷派其代表試探中國關于解決香港問題的立場和態度。
1982年4月,英國前首相希思訪問中國,希思回顧了1974年5月訪問中國時毛澤東會見他的情景。他對鄧小平說:“那次你也在座,當時毛主席和周總理說,反正要到1997年,那還早,還是讓年輕人去管吧。現在離1997年只有15年的時間,你是如何考慮在這個期間處理這個問題的?”鄧小平表示:“如果可能,我們愿意同貴國政府正式接觸,通過談判來解決這一問題。”他說,現在是“考慮解決香港問題的時候了”。
1982年9月22日,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抵達北京。
24日上午,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會見了她。撒切爾夫人擺出一副先聲奪人的架勢,對鄧小平說,必須遵守有關香港問題的三個條約。條約雖然寫在紙上,但任何手段都不可能消除它存在的事實。
鄧小平聽到這句話,表情非常嚴肅地對撒切爾夫人說:“主權問題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他說,現在時機已經成熟,應該明確肯定:1997年中國將收回香港。就是說,中國要收回的不僅是新界,而且包括香港、九龍。鄧小平表示,中國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回旋余地。中國和英國就是在這個前提下進行談判,商討解決香港問題的方式和辦法。
不是一個歸屬問題,而是三個問題
接著,撒切爾夫人提出談判的題目就是一個:歸屬問題。
鄧小平馬上反駁道:是三個問題。第一個是主權問題,雙方就香港歸還中國要達成協議;第二個是1997年我們恢復行使主權之后怎么樣管理香港,也就是在香港實行什么樣的制度的問題;第三個是15年過渡期間的安排問題,也就是怎樣為恢復行使主權創造條件。
原本打算用談主權問題來迫使中國最終同意以主權換治權的撒切爾夫人,此時在鄧小平面前,不得不承認失敗,表示同意鄧小平提出的三個問題。
當然,撒切爾夫人也不肯善罷甘休,話鋒又轉到保持香港繁榮的問題上。她認為,香港只有在英國的管轄下才能繼續繁榮。
鄧小平說,保持香港的繁榮,我們希望取得英國的合作,但這不是說,香港繼續保持繁榮必須在英國的管轄之下才能實現。香港繼續保持繁榮,根本上取決于中國收回香港后,在中國的管轄之下,實行適合于香港的政策。
說到這里,撒切爾夫人又用多少帶點要挾的口氣說,如果香港不能繼續保持繁榮,對中國的四個現代化建設將會帶來很大的影響。
鄧小平十分自信地表示,我認為,影響不能說沒有,但說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中國的建設,這個估計不正確。如果中國把四化建設能否實現放在香港是否繁榮上,那么這個決策本身就是不正確的。
最后,撒切爾夫人拿出了她的“撒手锏”,用威脅的口吻說:“如果中國宣布收回香港,將會給香港帶來災難性的影響。”
鄧小平堅定地說,我還要告訴夫人,中國政府在作出這個決策的時候,各種可能都估計到了。如果在15年的過渡時期內香港發生嚴重的波動,那時,中國政府將被迫對收回香港的時間和方式另作考慮。如果說宣布收回香港就會像夫人說的“帶來災難性的影響”,那我們要勇敢地面對這個災難,作出決策。
撒切爾夫人無言以對。

最后,鄧小平建議雙方達成這樣一個協議,即雙方同意通過外交途徑開始進行香港問題的磋商。撒切爾夫人表示同意。
撒切爾夫人說,“一國兩制”是充滿想象力的構想
這次會談給撒切爾夫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后來在回憶錄《唐寧街的歲月》中寫道:“我早就聽說鄧小平是實事求是的人,跟他一打交道,我還發現他是一個非常執著的人,他的態度很堅決。他說,香港主權根本不在討論之列,稍后中國會正式公布收回香港的決定。這一點出乎我的意料。
“和鄧小平的談判進行得相當艱難,我連最初的基本目標都沒有能夠達到,但也不能算徹底失敗。我畢竟說服鄧小平發表一個簡短的聲明,宣布兩國正在共同本著維護香港繁榮穩定的目標展開談判。”
1984年9月,雙方經過22輪談判,終于達成協議。9月26日,草簽了中英聯合聲明和三個附件。
1984年12月19日,中英兩國政府首腦在北京正式簽署關于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
1985年5月27日,中英兩國政府在北京互換批準書,中英聯合聲明正式生效。
1997年7月1日,中國政府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香港回到了祖國大家庭的懷抱。令人遺憾的是,在香港回歸前的四個多月,鄧小平離我們而去了,沒能實現在回歸祖國后的香港土地上走一走的愿望。
鄧小平與英國領導人在香港問題上的較量,充分展現了他意志堅定、堅持原則、決不拿原則做交易的品格。他在斗爭中所表現的睿智,使他贏得了對手的欽佩。撒切爾夫人曾對鄧小平說,從歷史的觀點看,“一國兩制”是最富天才的創造,這個構想看起來是個簡單的想法,但卻是充滿想象力的構想,是解決香港問題的關鍵,是我們達成協議的關鍵。
中蘇兩黨兩國關系正常化
“真正的實質問題是不平等,中國人感到受屈辱”
毛澤東說,鄧小平“率領代表團到莫斯科談判,沒有屈服于蘇修”,“做了一件好事”。
1989年5月6日上午,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會見戈爾巴喬夫。這次會見,標志著中蘇兩黨兩國關系實現了正常化。
在會談中,鄧小平總結幾十年風風雨雨的中蘇關系說:“真正的實質問題是不平等,中國人感到受屈辱。”
歷史回眸:鄧小平舌戰赫魯曉夫
這屈辱來自蘇聯對中國實行大國沙文主義,把中國擺錯了位置。對此,鄧小平有切身的感受。60年代,為反對蘇聯大國沙文主義,鄧小平曾同赫魯曉夫多次進行面對面的交鋒,批判赫魯曉夫把蘇中兩黨間的意識形態分歧擴大到兩國關系,嚴重破壞了蘇中國家關系,把蘇共的路線強加給國際共運等錯誤。
1960年9月15日,鄧小平率領中共代表團赴莫斯科,參加中蘇兩黨會談,以便在世界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之前,中蘇兩黨能夠在兄弟黨普遍關心的重大問題上盡量多地取得一些一致。從某種程度上說,鄧小平這次莫斯科之行,是尋求共識之旅,是中共中央出于維護中蘇兩黨團結的一次重大行動。
但是,在歡迎中共代表團的宴會上,赫魯曉夫挑起了爭論:“阿爾巴尼亞對不起蘇聯共產黨。”
鄧小平非常清楚赫魯曉夫這是指桑罵槐,借以攻擊中國共產黨,因為在中蘇兩黨論戰中,阿爾巴尼亞支持了中國共產黨。于是鄧小平率直地對赫魯曉夫說:“阿爾巴尼亞勞動黨是小黨,能夠堅持獨立自主,你應該更好地尊重人家,不應該施加壓力。”
赫魯曉夫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他大聲說道:“這不僅僅是蘇共和阿共之間的分歧問題。他們拿了我們的金子和糧食,可是反過來又罵我們……”
聽到這里,鄧小平嚴肅地說:“援助是為了實行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義務,而不是為了控制和干涉。你援助了人家,人家也援助了你。”
這番話,綿里藏針,令赫魯曉夫一時語塞。之后,他不再繞圈子,話題直接沖著鄧小平來了。“鄧小平同志,你們中國在斯大林問題上態度前后不一致。”

鄧小平回答得很干脆:“我們的態度是一貫的。”
“你們開始擁護我們,后來又反對我們。”“你們每逢‘五一’、‘十一’過節的時候,天安門總要擺斯大林的像,這就好像是一根刺,扎到我們的肉里面一樣。”赫魯曉夫接著說。
鄧小平說:“擁護什么,反對什么,這個總是要說清喲。反對個人迷信我們過去擁護,現在仍然堅持。在我們黨的八大上,對這個問題已經明確表示了態度,少奇同志向尤金大使講明了我們的態度。”
“高崗是我們的朋友,你們清除了高崗,就是對我們不友好,但他仍然是我們的朋友。”赫魯曉夫突然冒出這樣一句很不得體的話。
“這可是你說的話啊。你這個講法要記錄在案的。”鄧小平的語調既高又非常嚴厲。
赫魯曉夫繼續信口開河地說:“你們不是喜歡莫洛托夫嗎?你們把他拿去好了,把他給你們。但高崗是我們的朋友。”
“荒唐!簡直是無稽之談。”鄧小平丟下重重的一句話,離開赫魯曉夫身邊。他已經不屑與赫魯曉夫多談下去。
兩天后,赫魯曉夫再次向鄧小平挑釁:“你們說社會主義陣營要以蘇聯為首,但我們提出的意見,你們并不接受。”
鄧小平從容應戰:“可我們也從沒有強迫或要求你們接受我們的觀點呀!”
“‘為首’、‘為首’,我們‘為首’不是只能出面召集一下會議,這樣的‘為首’我們不當了。”赫魯曉夫滿臉不高興地說。
“‘為首’也不是老子黨,可以隨便發號施令,任意規定別的黨怎么做。”鄧小平針鋒相對地頂了回去。
11月,在世界共產黨、工人黨代表會議上講話時,鄧小平多次點名批評赫魯曉夫的大國沙文主義。他列舉了蘇聯壓迫中國的種種事例后說,赫魯曉夫搞什么分工協作完全是假話,搞什么平等協商也是假話,他就是要大家聽他的指揮棒,不聽,他就打擊你,壓迫你。他認敵為友,以友為敵,跟敵人坐在一條板凳上對付自己的朋友,對付自己的同志、兄弟,我們能夠跟他“對表”嗎?
1963年7月,鄧小平再次率中共代表團赴莫斯科參加中蘇兩黨會談。這是鄧小平第八次到莫斯科,也是他最后一次到莫斯科。這次會談后,中蘇兩黨關系完全破裂,不再往來,直至1989年5月戈爾巴喬訪華,兩黨關系重新恢復正常。
“雙方都講了許多空話”
鄧小平在同赫魯曉夫等蘇共領導人的大國沙文主義斗爭中所表現的不畏強勢、敢于斗爭、堅持真理的精神受到了毛澤東的高度稱贊。1963年7月21日,鄧小平從莫斯科回到北京,毛澤東親往機場迎接。“文革”中,毛澤東決定重新啟用鄧小平時,特意提及鄧小平同赫魯曉夫等蘇共領導人的斗爭。他說,鄧小平“率領代表團到莫斯科談判,沒有屈服于蘇修”,“做了一件好事”。
20多年后,鄧小平在同戈爾巴喬夫會談時則這樣總結了中蘇兩黨的爭論:“雙方都講了許多空話。”“這方面現在我們也不認為自己當時說的都是對的。真正的實質問題是不平等,中國感到受屈辱。雖然如此,我們從來沒有忘記在中國第一個五年計劃時期蘇聯幫我們搞了一個工業基礎。”
多么開闊的胸襟,多么實事求是的態度!
正是依靠這種實事求是、尊重歷史、豁達坦誠、光明磊落的態度,鄧小平提出了“不糾纏歷史舊賬”、“過去的問題一風吹,一切向前看”的方針,處理了中國共產黨同其他兄弟黨之間的關系,為中國也為他本人贏得了朋友,贏得了尊敬。
打破制裁,中美關系正常化
“要中國來乞求,辦不到”
“鄧小平具有一種把握強硬與靈活間最佳比例的高超才能。”這是布什總統對鄧小平的評價。
這是1989年中美關系的嚴峻時刻,鄧小平會見來訪的美國前總統尼克松時說的一句話。它鮮明地展現了鄧小平在對外關系中堅定地維護國家主權、獨立與尊嚴,始終把國家和民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品格,展現了他偉大的愛國主義情懷。

“世界上最不怕制裁的就是中國”
1989年,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七國,借口中國平息國內政治風波,宣布對中國實行“制裁”,中美關系陷入嚴峻的局面。
當聽到西方七國首腦會議決定要制裁中國,鄧小平馬上就聯想到1900年八國聯軍侵略中國的歷史。但是他并沒有屈服,而是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他沉著冷靜、處變不驚、滄海橫流盡顯英雄本色的大國領袖風范。
1989年6月16日,鄧小平在同幾位中央負責同志的談話中明確指出,“整個帝國主義西方世界企圖使社會主義各國都放棄社會主義道路,最終納入國際壟斷資本的統治,納入資本主義的軌道。現在我們要頂住這股逆流,旗幟鮮明。”“否則,只能是看著美國人的臉色行事,看著發達國家的臉色行事,或者看著蘇聯人的臉色行事,那還有什么獨立性啊!現在國際輿論壓我們,我們泰然處之,不受他們挑動。”
9月4日,他又說:“發達國家欺侮落后國家的政策沒有變。中國自己要穩住陣腳,否則,人家就要打我們的主意。世界上希望我們好起來的人很多,想整我們的人也有的是。我們自己要保持警惕,放松不得。要維護我們獨立自主、不信邪、不怕鬼的形象。我們絕不能示弱。你越怕,越示弱,人家勁頭就越大。并不因為你軟了人家就對你好一些,反倒是你軟了人家看不起你。”
針對西方的制裁,鄧小平一開始就表示出極大的蔑視。他在會見外賓時多次指出:“巴黎七國首腦會議要制裁中國,這意味著他們自認為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對不聽他們話的國家和人民進行制裁。他們不是聯合國,聯合國的決議還要大多數同意才能生效,他們憑什么干涉中國的內政?誰賦予他們這個權力?任何違反國際關系準則的行動,中國人民永遠不會接受,也不會在壓力下屈服。”“中國不怕制裁,外國也沒有權力制裁中國。” “西方一些國家對中國的制裁是不管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是打了22年仗才建立起來的,是在被封鎖、制裁、孤立中成長起來的。” “世界上最不怕孤立、最不怕封鎖、最不怕制裁的就是中國。”
關于”解鈴“與”系鈴“的爭論
實際上,制裁中國并不符合美國的全球戰略和長遠利益。這一點,美國認識得很清楚。因此,就在制裁中國的喊聲甚囂塵上之時,美國總統布什派來了特使斯考克羅夫特。
1989年7月2日,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會見斯考克羅夫特。鄧小平指出,目前中美關系處在一個很微妙,甚至可以說相當危險的境地。問題出在美國。中國沒有觸犯美國,而美國在很大范圍內,直接觸犯了中國的利益和尊嚴。中國有一句話:“解鈴還須系鈴人”,希望美國能采取實際行動,取信于中國人民,而不要火上澆油。
斯考克羅夫特對美國制裁中國做了辯解,并強調布什總統是鄧小平和中國人民的真正朋友,同偉大的中國和中國人民曾有直接和密切接觸的經歷,這在多年來歷屆美國總統中是獨一無二的。他此次秘密訪華,沒有其他含義,就是要同中國領導人取得聯系,維護中美關系。
斯考克羅夫特回國后,向布什總統匯報了同鄧小平會見的情況。7月28日,布什總統秘密致函鄧小平,一方面感謝鄧小平接見斯考克羅夫特,表示愿意為維護和發展美中兩國關系繼續努力,另一方面試圖把美中兩國關系發生困難的責任推給中國。布什在信中說:“您在接見斯考克羅夫特時提到一句中國的成語:‘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正是我們的難題。您認為我們的行動是‘系鈴’。而我們認為,正是后來發生的事情才是‘系鈴’。”
8月11日,鄧小平復信布什,指出:“我說過‘解鈴’、‘系鈴’的話,意思是,美國深深地卷入了中國的內政,其后又帶頭對中國進行制裁,在很大范圍內觸犯了中國的利益和尊嚴,由此引起中美關系的困難,責任完全在美國方面,應由美國來解決。”
10月31日,鄧小平再次請來訪的尼克松回國后轉告布什總統,結束嚴峻的中美關系“美國應該采取主動,也只能由美國采取主動。美國是可以采取一些主動行動的,中國不可能主動。因為強的是美國,弱的是中國,受害的是中國。要中國來乞求,辦不到。哪怕拖一百年,中國人也不會乞求取消制裁。如果中國不尊重自己,中國就站不住,國格沒有了,關系太大了”。
11月6日,布什總統再次寫信給鄧小平,建議在他同蘇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會見后,美國將再次派特使訪華,向鄧小平通報情況,并探討如何使中美關系正常化。
這次鄧小平再次展示了他的這種才能。在嚴厲駁斥西方七國對中國制裁的同時,對于美國方面希望維護中美的主動表示,鄧小平也給予了積極的回應。11月10日,鄧小平會見基辛格,提出一攬子解決中美關系糾葛的建議。
基辛格回到美國后,很快向布什總統匯報。美方迅速做出反應。12月1日,布什再次寫信給鄧小平,表示他正在為“解鈴”而做出努力,請中方予以協助,共同做出努力。
12月9日,布什總統特使斯考克羅夫特公開訪華。10日上午,鄧小平會見了他。這實際上標志著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七國對中國制裁的帷幕已經撕開了一道裂縫。
1990年8月31日,美國駐華大使館向中方轉交了布什總統給鄧小平的信。布什在信中表示,美國不會縮小或降低具有重要戰略性意義的中美關系。至此,美國對中國的制裁難以為繼,最后只能徹底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