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的美妙污跡——Ｂｌｕｒ《Ｓｔａｒｓｈａｐｅｄ》

引子

那一天，在勞累的歸途中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引入這個法國小城里的FNAC書店，接著駐足近一小時沉醉在新片促銷的大屏幕中，最后摸索著干癟的錢包買下這張我期盼已久的Blur 的DVD——《Starshaped》，此情此景應該被載入我個人的史冊。當地人在發現一個中國人和著屏幕里的Damon Albarn（Blur的主唱）的磁性嗓音打著出神的節奏時，并不會解析出其中的內涵，就像現實生活中的所有一樣，有些承載著個人記憶的事物，在其他人的生命中是永遠也不會與之產生交集的。

我一直沒用信心用文字來嘗試表達Blur，這支我個人最鐘愛的樂隊，這次僅希望借著那團于興奮后迸發而來的思維頓點幫助我組織出最好的排列。不過請相信，無論如何，Blur的音樂要比我的文字組合美妙一千倍。

十四年來的Blur，They are so high

相信很多人是從1994年的《Parklife》真正地認識Blur的，這張britpop最好的概念詮釋專輯涵蓋了一切主唱Damon認為美麗的東西，用頗具匠心的精密構架支撐起了整個復古潮流的輝煌。從60年代的青蔥流行吉他到70年代的朋克風潮，從80年代的synth-pop電子流行到90年代初的baggy以及shoegazing，各種美妙的音樂元素被Blur特有的摩登與幽默巧妙地黏合交融，邊緣交集處擦出的靈性火花為當時的britpop大潮點燃了真正的開端性爆發。

接著，Blur于次年推出的《The Great Escape》則再次對樂隊的流行性做出新的嘗試，雖然在后來的所謂“Blur VS Oasis”中，該專輯被同樣偉大的《 What's The Story（Morning Glory）》掩蓋了光芒，但其中愈加明顯的Blur靈性風格卻得到了加強，這種帶有強烈倫敦中產階級色彩的音樂可以說是英國紳士與朋克族的結合體。

1997年，Blur在britpop大潮的尾聲之年帶來了樂隊的同名專輯，實驗的風格以及失真的處理方法給英國樂壇帶來了強烈的沖擊。樂隊在顛覆自身的同時結束了為他們帶來成功的但卻日薄西山的britpop風潮，《Blur》是張在英國另類流行樂框架下摻入美式地下樂風的風格多元的作品，矛盾產生的沖擊成功地貫穿始終并讓聽者感到一種扭曲了的靈感迸發。其中一首短小精悍的朋克小曲“Song2”成為了Blur出道以來最受歡迎的單曲。

1999年，樂隊在世紀末推出了他們的第6張專輯《13》，在上張同名專輯成功的基礎上Blur開始轉向了art-pop的領域，電氣化Glam的絢麗縱深感（“Bugman”）穿插著space rock的橫向廣度（“Battle”），再佐以country balled的慢板情調（“Tender”）和復古吉他搖滾的常青旋律（“CoffeeTV”），各種元素在專輯中表現出了奇特的一致性。這是Blur最藝術的一張唱片，Damon在紀錄著他的神傷往事同時，也用透徹的低回悲涼感點綴出了雅郁迷人的的獨特氣質。

近來傳言要歸隊的吉他手Graham Coxon是于2001年，Blur的第七張專輯《Think Tank》前離開的。在無數人的惋惜和擔心下，Blur以Damon、貝司手Alex和鼓手Dave的三人陣容做了樂隊建立以來最大的嘗試與實驗，將計就計地淡化了吉他的部分，用敦實的鼓點與貝司以及鍵盤撐起了整張專輯的框架。Blur這次過于自我的嘗試將樂隊提升到一個真正的art-pop領域，但同時也將那些自britpop時期就跟隨樂隊的鐵桿（當然包括我）怔得一楞一楞的，但這是張需要時間去欣賞的唱片，或許也是樂隊一個大轉變時期的過渡之作。如何將電子元素融合進樂隊固有的音樂質感里是Damon Albarn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不過在有他參與的紅透全球的Gorillaz樂隊以及更令人吃驚的非洲民族音樂專輯《Mali Music》后，這位音樂奇才的天賦已經毋庸置疑，等待著我們的僅僅是如何去跟隨他那超前的思維沖量。

初生之力量， For Tomorrow

《Starshaped》這張2004年由Blur老東家Food出版的DVD其實是在早年發行的錄像帶基礎上加入了更多信息的加強版，紀錄了這支樂隊在1991到1994年發行《Leisure》與《Modern Life is Rubbish》時期一些難得的內容，比如Blur的早期演唱會（“Live in Kilburn”，“Live at the princess charlotte”等）片斷，演出花絮以及訪談。

頗粗糙的畫面中，四個搖曳的瘦弱年輕人讓我的眼睛無數次濕潤，那是一段何其艱難卻頗為刺激的時期，在結束了地下pub里的磨練與唱片公司間的奔波后，這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終于能夠有機會開始真正勾畫他們的音樂之夢。

卷褲管的牛仔褲，Fred Perry的T恤，Dr. Marten的大頭靴以及Mod Look的西裝，Blur的健康雅皮出身成就了他們出道時迷人的外型，再加上啤酒、煙草這些英國文化的傳統元素，他們就像4個再普通不過的年輕人來到了人們的面前，用他們的音樂與激情描繪著青春的燦爛。

不得不說早期的Blur音樂是簡單、粗糙與直接的，深入骨髓的英國朋克文化將每首曲子的框架都打造得頗具棱角，并不那么順耳的旋律與狂躁但卻靈氣十足的節奏混合成一種遞進型的力量，漸漸感染著聽者的心。80年代的new wave風以及baggy迷幻成了樂隊初期的最好釋源，而后的britpop大潮也在同時被漸漸醞釀。

Blur的出道并不是一帆風順的爛俗明星故事，在推出了他們的第一首流行曲“There's No Other Way”前，并沒有多少人看好這些固執的小伙子。而且就算在第一張專輯《Leisure》為樂隊帶來不小的反響后，唱片公司仍舊沒有將Blur的第二張專輯放上議事日程，像所有的靈感噴薄的初生樂隊一樣，Damon在那時已經完成了樂隊的第二張專輯的所有歌曲，但市場的因素以及這些帶有Blur早期生澀元素的歌曲并沒有提供給發行人決定的砝碼。直到Damon用一個凌晨的時間完成了使公司下決心進軍美國市場的歌曲“For Tomorrow”后，Blur最終完成了整個britpop風潮的開山專輯之一——《Modern Life is Rubbish》。而Blur前兩張專輯里洋溢著青春荷爾蒙的這些歌曲便成為了《Starshped》DVD中的主體。

Star如何Shape？

Blur的演唱會一直是詮釋樂隊音樂的最好載體，在錄音棚專輯中所渲染出的那種精致幽默與雅皮在舞臺上被朋克的粗糙與爆烈所覆蓋，Damon Albarn一直用一種類似于行為藝術的方式來勾畫著他們音樂中的另一面。他的表演是自我、陶醉甚至封閉的，完全沉浸在用音符所塑造的獨特氛圍中，正像他們的音樂一樣，將矛盾中的契合點作為靈感迸發的出口，古怪卻又動聽，牽強卻又交融。

“Live at the princess charlotte”雖然只有短短十幾分鐘，但卻是本張DVD中最令人驚喜的段落，被置于DVD的bonus material部分中。這次演唱會的時間是Blur剛被簽約后不久，樂隊并沒有完全擺脫地下音樂的氣質，狂躁的吉他聲效與紛亂的鼓點構成了演唱會的主線，手提式攝像機使得鏡頭模糊并且混亂，4人于狹小的舞臺上盡情揮汗。Damon、Graham以及Alex在那時都留著頗具曼徹斯特風潮的蘑菇頭，但在音樂中卻將沖動與躁烈取代了“石玫瑰”似的含糊吉他。有趣地發現那時候貝司手Alex是比較搶鏡頭的，取代了理應多點舞臺動作的吉他手Graham。在樂隊還不著名的日子里，面容消瘦的Damon一邊與下面的聽者開著玩笑，一邊搖著手鈴甩動著金發，——想到現在那個已經略有發福的art pop藝術家，不免唏噓歲月的變遷流逝。

“Live in Kilburn”是收錄于bonus material中的另一場演唱會，時間是1991年，在發行了樂隊第一張專輯《Leisure》之后 。這是一場大型的演唱會，燈光、聲效與攝錄都比上文提到的“Live at the princess charlotte”先進不少。開首曲便是個人非常喜歡的“Pop Scene”，這首曲子可以說是早期的“Song2”，富有躍動感的節奏與朋克的骨架很容易調動現場氣氛，最有意思的是Damon用了一個擴音喇叭，這個滑稽的所謂創舉居然做出了不錯的錄音棚效果，非常好地將歌曲前半段展現出來。

此次演唱會基本都是專輯《Leisure》中的曲目，這樣當然要提到其中的兩首著名單曲：“There's no other way” 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流行曲，new wave式的鍵盤鋪敘一出現便引起歡呼，通篇的舞曲節奏給整場演唱會帶來了一個高潮；接著的“She is so high”用另一種緊湊的吉他編排刺激聽者的神經，另外要提一句的是這首曲子的現場版本比專輯中多了一段以Graham瘋狂的掃弦為主的演奏?！癉ay upon day”是這個現場中的另一個亮點，在灑完了一瓶水后，Damon隨著音樂的intro部分像個彈簧一樣連續朋克跳了1分多鐘，這個瘋狂的行為直接導致了他在后面演唱的過程中根本無法承受連續的發音，高潮處是由Graham和Alex一起完成的；Blur骨子里的朋克秉性隨后被發揮得淋漓盡致，在Damon夸張地搖擺了３分多鐘后，連平時看似最老實沉默的鼓手Dave也站起來，奮力將面前的一套置于較高處的鼓推下，最終以一片狼籍收尾。

Blur的演唱會完全是用激情來完成的，當同期的Oasis用宏大的精良策劃進一步擴大自己影響力的時候，Damon仍舊喜歡毫無保留地捕捉靈感中的每一個亮點并且用最直接的方法將其表現出來。

《Starshaped》的主體是“Head Film”，也就是90年代初期發行的錄像帶的版本，其中紀錄了Blur幾場演唱會（“Glastonbury1992”，“Heineken Music Festival1994”和一些在德國、丹麥與瑞典的場次）時的花絮以及訪談，你可以看到樂隊巡演的大巴以及里面醉醺醺的Dave和隨隊人員；你可以看到跟性感金發女孩聊天時賣酷的Alex；你可以看到因為演唱會時過于投入而導致后臺嘔吐的Damon；你也可以看到到處找酒精的Graham……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實地展現在眼前，blur是真正地在用燃燒的青春一步步完成搖滾明星的夢想。樂隊巡演永遠是一劑慢性毒藥，在無休止的瘋狂演出以及一片紊亂的作息中，樂隊成員幾近瘋狂地在音樂與酒精中尋找力量，Graham趴在按摩床上說道：“巡演實在是最差勁的一件事情?！?/p>

紀錄在“Head Film”里面的演唱會是在《Modern Life is Rubbish》發行的時段里的，Blur的臺風愈發癲狂與滑稽，如果這也是一種成熟的話，那段時間應該是Damon最盡心展現的時期。樂隊穿著西裝出現在各種演唱會上，Damon雖然放棄了話筒，但在“Pop Scene”中，他居然吮著食指跌跌撞撞地學著智障者，朋克跳的同時不忘奮力破壞臺前那可憐的音箱；在“Day upon day”中，Graham喝著啤酒從地上撿起香蕉皮作為撥片使用，而Damon的雙腳朋克跳更加爐火純青，并且居然在毫無保護遮攔的情況下爬上了舞臺近5米高的鐵架，并在最后跳下時砸傷了腿。

“For Tomorrow”出現了，這首可以說是Blur最成功的流行曲的確有著不一樣的魔力，其中的“La La La”部分很容易在演唱會得到共鳴。這時候的Blur已經有了英國流行樂壇霸主的味道，俊朗干凈斯文的外表下卻是極為情緒化的樂魂。而這時的“Sunday Sunday”等曲子也成為了當時流行一時的名曲。

真實的模糊，真實的光耀

對于歲月的唏噓其實是一種很無奈的逃避，但當我在半夜時分一口氣看完了這整張DVD后，狀態很自然地轉向了在空間與時間錯綜中的一種半迷失。也許是夜晚的魔力催化著大腦中潛動的細胞，也許是Blur的音樂串起我這幾年來的點滴瑣碎，更或者是這異域深夜的蒼涼空氣給我帶來了莫名寂寥；在分享完了他人一段具象化的歷史后，很容易將一些思維片斷嫁接到自身，感嘆著朦朧中的自身。當Damon Albarn一次次用他的身體撞擊著舞臺上的巨型音箱的時候，我知道這正是我想做但卻一直停留在腦海深處的沖動。

起起落落10多年的搖滾明星道途中，Blur一直做著最真實的自己。他們曾經為銷量擔心而過于注重流行；他們曾經為媒體惡炒的britpop大戰而傷神動怒；他們曾經為所謂的失敗而自暴自棄；他們也曾經為意見不合而導致樂隊分裂……但只有這些才是生活的真實，真實的世界，真實的性格，真實的音樂，真實的人。Blur用自己的音樂與真實來詮釋著不帶偽裝的美好，并成為了上世紀九十年代英國樂壇最具魅力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