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

雷達在江城中學讀初三。寒假到了，雷達來到舅舅家。

這個冬季，舅舅和幾個村民給賈老板蓋房子，年關到了，他們要賈老板把工錢支付了，好過個年。賈老板道：“房子是給鎮里蓋的，鎮里沒有錢給我，我哪有錢給你們?有本事你們找鎮長去。”賈老板義正詞嚴，像民工們欠他八百吊似的。

已是隆冬季節，天和地被凍得白晃晃硬邦邦的，舅舅們腳下“嘎巴嘎巴”踩著厚實的冰凍，一路義憤填膺來到鎮里找鎮長。鎮長剔著牙說：“樓是上級機關財政撥款蓋的，上頭的錢沒過來，你讓我這個鎮長怎么辦?我不能讓派出所長別上盒子炮到縣里找縣長吧。”說罷，用下巴點了點一旁的胡所長。胡所長意會，把家伙掏出來，“啪”地一聲放在桌子上，打完一個飽嗝后說：“不能，我們槍桿子是對付犯罪分子的。”

舅舅們的囂張氣焰完全被這個陣勢鎮壓下去。他們用袖口將鼻孔里流下的冰棍揩走，又縮著頭原路撤回了。

下雪了，銀白的小路上響著舅舅們的“撲哧撲哧”的腳步聲，無精打采的。

回到家里，舅舅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說了一遍。舅媽嘆了口氣說：“可別為了幾個錢，鬧到局子里去。”

雷達在一旁聽得出神，眼睛里有憤怒的氣焰：“舅舅，這錢我幫你們來要。”

舅舅苦笑一聲說：“你以為城里的孩子人家就不敢銬?”

雷達不說話，提起一把鐵錘就跑。這可把舅舅舅媽嚇壞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想去找鎮長所長拼命啊!

兩人隨后追上去，可雷達跑得像個小兔崽子，腳步如飛，兩人追不上他。

這邊的動靜，早驚動了村里的老老少少，又聽說雷達去幫他們要工錢，村民們也追了上來。

雷達一路狂奔，來到鎮機關大院門前的一口水塘邊停下來，掄起鐵錘朝水塘里厚實的冰塊砸去，幾錘砸出一個冰窟窿。

雷達三兩下將衣服扒光，只穿了條內褲，一頭栽到水中，只露出一顆結滿冰霜的小腦袋。

舅舅殺豬般地叫道：“雷達，你想找死嗎?趕快上來!”雷達喊道：“舅舅，我就是要給你們拼一把命，你們去告訴鎮長，他要是不把你們的工錢拿來，我就泡在水里，直到凍成一根冰棍為止。”舅舅脫著衣服想來解救雷達，雷達大喊道：“你別下來，只要你下水半步，我就把頭悶在水里，這樣死得更快。”說罷，雷達果真把頭悶了下去。舅舅見狀，趕緊又把衣服穿上，拉著哭腔道：“小祖宗，我不下去，我這就去找鎮長。”

不一會兒，鎮長在所長等人的簇擁下，來到水塘邊。看見這個場面，鎮長和所長的臉色煞白。鎮長做了一番政治思想工作，雷達就是一句話：把民工們的工錢還來。

眼看著要出人命，鎮長投降了，他對一個會計模樣的人說：“趕快去把小金庫的那筆錢拿來。”

會計一溜煙地跑了回去，不一會兒，又一溜煙地跑了回來。捧著一大疊花花綠綠的鈔票。在雷達的操縱下，這些錢交到舅舅的手中。

雷達上來了，鎮長們罵罵咧咧地走了。舅舅一把摟過雷達，把棉衣捂在他身上。老鄉們也圍上來噓寒問暖。雷達一聳肩，把棉衣頂下去，又“撲通”一聲跳到水里，一個猛子扎下去。大家又呆了，舅媽拉著哭腔說：“這下可要命了，雷達被凍成瘋子了，我怎么向我大哥大嫂交代啊!”冰窟里的雷達“撲哧”一聲笑了：“舅媽，你放心吧，我在市體校練了好幾年的冬泳。這幾天沒有下水，正憋得難受呢。你們回吧，我再玩一會，過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