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如其人,文如其人,自古皆然。文藝家總是通過自己的作品觀照自身的,不管是托物言志也好,抒情寄興也好,也不管是自覺還是不自覺,從畫家作品中,總是可以看到其人的品格和性情。
畫家郭方頤是個沉默含蓄的人,訥于言辭,淡于名利,真誠審慎。正由于他為人的憨厚、誠懇和質樸,才決定了他藝術敦厚樸素、自然天真的基調。我常覺得畫家始終是以一顆溫馨慈惠的心去撫愛生活,因而,他對情趣的體驗表現經常是委婉、含蓄的。他以寧靜的心態對待藝術,始終保持一顆靜心,以此洞察繪事,并把握著自己對生活及藝術的認識。因此,能夠在紛紜復雜的環境下保持頭腦清醒,抵御浮躁,得當地處理繪畫的雅俗關系,從而營造出獨有的清新之作。
早年,郭先生曾系統地研究過宋元以降的花鳥畫傳統,探究其花鳥畫的形神關系。他融眾家之長,建自家筆墨形式,其作品呈現出勾勒勁爽,賦色清雅的風格。他的寫意花鳥畫既有惲壽平、華新羅之韻,又有陳道復、徐青藤之筆,于疏淡中見俊朗,于謹嚴中見超逸。在《倚風無雨淡生香》、《松蟬圖》等作品中,我們可以感受到自宋人藝術以來中國繪畫中的悠然、溫馨的人文氣息和東方人特有的中和、內省的哲學精神。“風格即人”,郭方頤是和他的藝術一樣的沉靜、超脫,并不孜孜于名利,急于事功。他既不去謾罵傳統、詆毀古人,又不目空當代同儕。他只是平心靜氣地優游于自己的天地里,著書、作畫。《寫意花鳥畫技法》一書,即是他從事花鳥畫創作與教學近四十載的結晶。
在郭先生的畫幅上,他經常鈐上自己篆刻的一方白文印章“草木泉石亦關情”。當花鳥畫僅僅以自然花鳥的價值進入繪畫之中,意味著它還沒有成熟,只有當畫家意識到中國花鳥畫,要以高于自然的面貌寄寓審美理想,表達審美情感,抒發審美意趣的時候,以自然為對象的花鳥畫藝術才具有了真正的價值。中國花鳥畫最是接近人性本質的藝術。人希望舒展、奔放進入一個溫馨的、美的境界,尤其是寫意花鳥畫,它的容量很大,對這種語言的尋找余地也更大。“未成曲調先有情”,郭先生的有些作品看似低吟淺唱,卻融哲理于藝術的意境之中,引人入勝;有的作品乍看恬淡清雅,細品才覺大美不言,富有濃郁的生活韻味,自有那神逸的氣韻和清高奇巧的格調。
中國花鳥畫創作精要在于筆墨。這是郭先生一貫堅持的信念。他認為舍卻了這一點,就等于丟掉了中國畫的命脈。筆墨美是中國繪畫在漫長的歷史傳統中逐漸生成,不斷創新積累出來的民族精神的藝術結晶。
“線”是中國畫的本質,它的藝術生命力是通過筆墨表現出來的。中國畫中的所謂風格流派,都是以筆墨及點線的結構作為分野的。在《寫意花鳥畫技法》一書的引言中,郭先生對“線”有段精彩的論述:“中國繪畫發展的源流,清晰地展現了線的發展軌跡,新石器時代的彩陶紋飾,線條流暢而質樸,簡潔而豐富。商周青銅藝術,線條嚴謹整飭,強烈雄放。漢代藝術至為雄渾博大,尤其在石雕藝術上表現得淋漓盡致,突出地體現了大樸不雕、大象無形的美學精神。郭先生作品中的線條,具有厚樸的質感和金石味。在作品《白梅》中其線條表現得特別突出。虬枝盤結的老干上,那新春抽條的嫩枝,在春風中搖曳,富有剛勁的彈性且飽含著生命的內力和律動,淡雅的白梅吐著芳香,于孤傲中顯出無比的熱烈,好一幅料峭春寒下充滿勃勃生機的《白梅圖》。
在郭先生的畫中,一般意義上的標示、知識等方面的干擾被降至很低的程度,那些學問、修養、情感等方面的賣弄與夸張也難見蹤影。他只用極通俗的題材來作為藝術的載體,古老的梅、蘭、竹、菊,在他筆下被賦予了新的內涵。緊緊抓住筆墨這一語言體系,深入到體悟這一文化中特有的認識境界中。寫意花鳥畫在他筆下,展示出一種自由與無拘束的放松與延伸,筆墨神韻與點、線、墨、色更接近于自由浪漫的感性生命形式,它是歡樂、抒情、美感的。作者始終保持著“藝術的自覺”,進而把筆墨、語言、形式統一在和諧之中,隨著情感的變化而產生著起伏跌宕。新的生命需要新的藝術形式和風格來表達,激活新的活力與藝術風格的脫穎而出,正是郭方頤為之不懈努力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