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關愛

一個人帶著４００條病崴崴的狗孩子，實在是太累了。我非常想有一個丈夫靠一靠，但是我必須在嫁人時帶著我的４００個狗孩子，會有哪個男人愿意將我和４００條狗一起娶進家門呢？

——張呂萍

一

２００３年６月１５日的《北京青年報》上報了一個消息說，有個在北京一所名牌大學的在校生，將一只活蹦亂跳的小狗放進了宿舍的微波爐里，通上電焚烤，以此睹景恣樂；第二天，報社的專欄組一天之內接到了幾百個電話，所有的內容都是對那個殘忍的學生進行憤怒的指責。而在北京小湯山鎮的一個小動物飼養基地里，女主人張呂萍竟伏在那張報紙上痛哭失聲。好大一陣后，她瞪著婆娑的淚眼吩咐員工立刻想辦法通過報社找到那只小狗的尸體，弄回基地來掩埋。再立上一個墓碑，讓所有來基地的人都知道和記住在北京這樣一個現代化國際大都市里，曾有過這樣一個殘忍的人和一只不幸的狗。

北京女人張呂萍剛屆本命年，４８歲了。她身邊無丈夫膝下無子女，也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十年以前，她不幸身患癌癥，面對死神，她瀟灑地揮揮手，便轉頭做起了自己的事。最初，是在北京空軍部隊任職的大哥將一只可愛的小貴賓狗作為禮物送給了她。后來，她在部隊文工團時的一個同事出國又把養了幾年的狗送給了她。本來生活上就無憂無慮的她又平添了小動物帶給她的快樂，她也如北京城里的許多女人一樣上有愛她如命的父母兄長，心中有躊躇滿志的事業，家里有永遠會等在門旁盼她回來的小狗們，日日忙碌而快樂地生活著。但讓她自己也想不到的是，幾年以后，就是這些小小的動物成為她心中唯一的愛和永遠的痛，更成為她生活的唯一內容。為了它們，她放棄了價值幾百萬的家產，變賣了城里的多處房子和數臺小車，拖著一副乳腺癌大手術后虛弱的身子，帶著幾百只病狗病貓幾次搬家逃難，，從舒適豪華的城里移居到偏僻簡陋的北京郊區，從穿戴豪華尊貴的商場女豪杰變成了身裹圍裙腳蹬泥靴的鄉下村婦，心甘情愿地給幾百個病貓病狗當起了媽媽。２００３年，她私人投資１６０萬，在北京郊區的小湯山鎮，親手創辦了中國唯一的一家集動物收容、救助，集宣傳教育于一體的非贏利性民間動物保護機構——北京人與動物環保教育中心。２００３年，北京市政府將該中心命名為“北京市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并正式掛牌。

二

張呂萍的童年是在疾病，孤獨中度過的。７歲那年，因為吃了一包進口的伊拉克蜜棗，她不幸患上了肝炎。文革時期，在部隊工作的父母整天被集中學習，就將重病的她送到天津的一家醫院隔離治病，一呆就是大半年。終于被父母接回家的時候，她已經學會了忍耐和自立。在同胞中年紀最小的她開始干力所能及的家務，幫父母記賬，給哥哥們做飯。小小年紀的她用勤勞的小手幫助媽媽撐起了文革中風雨飄搖的家。

７０年代的張呂萍長成了春光無限的漂亮女孩，高挑的個頭，白皙的皮膚，一雙大大的，永遠蓄著兩汪水的眸子和一副因為堅強始終緊抿著的嘴角。剛滿１７歲，她就從中學里被直招進了北京的部隊文工團，唱歌跳舞演話劇，在舞臺上度過了純真浪漫，無憂無慮的青春時代。文工團里的愛情之箭一次又一次地射向了張呂萍，可她就像是缺了情感那根筋，內心從不為之所動，還罵向她示愛的男孩子：“你看你真惡心，在一起處得好好的，你非說這個，真不正經，你離我遠一點吧?！敝钡剑保梗福的晁x開部隊文工團，她還是老姑一個，隨即被卷入呼嘯而來的經商大潮，在商場上拼殺的張呂萍，看見的聽到的全是心計和手段的較量，為了能賺更多的錢，她和數不清的男人打過交道，卻沒有一個能走進她的內心。

１９８９年的張呂萍已經是一個馳騁京城商場的女強人了。她運用自己聰慧的頭腦在京城的房地產界開發了一塊屬于自己的生意場?！澳菐啄辏蟀汛蟀训腻X進到我的賬戶里，我用它們買車買房，用它們買幾千塊錢一雙的鞋子，意大利法國的名牌服裝，世界著名的首飾和名貴的化妝品，出入北京最著名的美容店，打扮文藝兵出身的我自己。那時候，我就不知道缺錢是啥滋味?！?/p>

到１９９３年的時候，張呂萍已經是擁有數百萬資產的女富翁了。１９８８年，她的父親患肺癌去世，她用自己賺的錢為父親操辦了非常隆重的葬禮。送走了含辛茹苦的老父親后，她的３個哥哥都先后娶妻單過。余下自己一個人陪伴媽媽生活。當她在生意場上奔波時，發現媽媽常常一個人站在窗口發呆，她理解媽媽的孤獨寂寞，便動員媽媽在家里養了一只小貓，后來小貓生育了一窩小貓，毛茸茸的一個也舍不得送人，便齊齊地養了下來。１９９０年７月，大哥將一只可愛的貴賓狗作為禮物送給了張呂萍，第一次見面時，她的眼神與那條小狗對視了幾分鐘，張呂萍就從那清純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這種弱小無助的生命給她的強烈震撼：“我覺得我和它好像幾輩子前就熟悉了，如果人有前生，那我的前生一定就是一條狗。”小貓小狗給寂寞了多年的媽媽帶來了快樂，也增添了無數的麻煩，喂養，洗澡，治病……直到有一天，張呂萍又抱回了兩只人家不要了的小狗回家時，年邁的媽媽開始下逐客令了：“這家里都快成動物園了，走路都絆腳。你要再往回撿它們，你就和它們一起搬走吧。”當年的張呂萍正經營著一家房地產公司和一座生意興隆的“翠衡苑”酒樓，她為了減輕媽媽的負擔，便將已經收養的３０多只被遺棄的貓狗放在了酒樓樓上的辦公室里。

１９９４年，北京市政府出臺了一個關于城市居民飼養寵物的登記交費規定，一些家庭不想為小動物們付出太多，便將它們丟棄于街頭巷尾，小動物們開始流浪，并渴望有一個新的主人新的家。此時的張呂萍已經將生活中大部分精力用在了收養的小動物身上。她在奔馳車的后備廂里放滿了空紙盒和廢報紙，隨時用來包裹在馬路上揀來的病狗和病貓。揀來的病狗病貓需要登記辦證，需要治療，需要絕育，需要有規律的日常生活，張呂萍把大筆大筆的錢花在了它們的身上。漸漸地，家里和辦公室里放不下了，１９９５年，為了讓這些小動物不再流離失所，她作出了一項重大的決定：帶著它們搬遷，搬到農村去，給它們建一個固定的家。

三

１９９５年北京的冬天出奇的冷，而更冷的是張呂萍的那顆不被理解的心。這一年，張呂萍已經從各種渠道收治了１００多只流浪街頭的小病狗了。她再不忍心讓勞累了一生的母親再為她的選擇操勞。她決定把七十多歲的母親交給哥哥們照顧，關掉日進萬金的酒樓和公司，自己帶著小狗們遷居到京郊山里去。

先是大哥發難了：“小萍，你是不是玩得太大了，為了這些沒用的小東西，你搭進了多少錢，那是你自己賺的，我不管，你把咱老媽搭上幫你瞎忙活咱媽愿意我也不管，可我看你這是想把自己后半輩子都搭進去，這可得說說了。你快５０的人了還沒成個家，沒兒沒女的，辛辛苦苦賺的錢也不給自己留著養老，你是不是該收場了？”

接著是閨中摯友，已成為專業作家的張欣欣的勸告：“萍子，你看你，本來咱幾個女友中你是最漂亮的，可你現在卻為這些小動物活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你趕快把它們處理掉，憑你的優越條件找一個好老公過正常人的日子吧?！?/p>

更多人說的就比較難聽了：“活人都救不過來，病貓病狗的，圖希啥！有錢不是！這下崗的，得不治之癥的人有的是，幫幫他們還能落個恩情和名聲，救狗，真是有病。”

是的，張呂萍比誰都明白：做生意有金錢作為回報；生兒育女有親情養老作為回報；作社會公益救助有榮譽作為回報；唯獨她現在的這種救助行為因為救助對象的異類而毫無功利性的回報。在當今這個連生兒育女，贍養父母都計算回報率的功利時代，她怎么能獲得別人的理解呢？而張呂萍她有自己的功利觀，她希望別人的理解但不指望別人的理解，更不會因為缺少別人的理解而停止自己救助小動物的行動。她說她所有的回報就是小動物們盯著她時那種無比依賴的眼神。

１９９５年冬天的一個早晨，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在北京郊區門頭溝西山腳下的一間被廢棄的軍事基地里，沒有一件可以取暖御寒的設備，四處透風的窗子上結滿了冰霜。張呂萍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她的身上蜷伏著六只凍得瑟瑟發抖的狗，手上還抱著一只剛剛揀來的，被人打折了脊梁骨，疼得嗷嗷叫的小病狗。寒冷中她和小狗們相互傳遞著體溫，相互溫暖著。這個時候，她想起了北京城里那個溫暖如春的家，想起了自己曾經擁有過而且現在回頭還可以擁有的令眾人景仰的富裕生活，她第一次對自己的行動產生了反思。這么難！我有一百個理由不再干下去，我是不是真的有了毛病？我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呢？但很快，她的幾乎被凍僵了的大腦就被更大的擔憂占據了。明天，為了配合北京市政府新近頒發的城鎮居民限養寵物的法規文件，當地的政府將動用公安，地方保安，鎮政府土地管理局，媒體聯合行動，將她和這上百只小狗們作為違法行為加以驅逐，并準備在當晚的北京電視臺新聞節目中作重大新聞播出。她明白事情的原因是因為在遷移的緊急中忽略了對地方行政部門的禮數，但是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真是叩拜無門哪！她想，假如明天的事情能夠通過今天求助的關系擺平，她會立即采取目前人們都通用的手段包括花錢賠禮請客，屈辱地低頭求饒，無條件地接受限制等等都可以。她不缺錢，為了給小動物們蓋一個溫暖的家舍，她是帶著６萬美元的現鈔來到這山里的。她缺的是一個合法的身份，缺的是小動物們可以自由生存的權力，為了這些小動物不再受難，別管是沖誰，我低頭就是了！明天，她只需要一天的時間，這些事她都可以去做?？墒敲魈煲辉纾屩鹦袆泳烷_始了，她就是沒有這一天的時間！

一向聰明能干，什么事兒都難不倒的張呂萍想象著明天即將遭遇警笛嘶鳴，小狗們四散慘叫的情景，第一次感到了孤苦無助；第一次感到了生命的絕望；十年前，她在協和醫院接受乳腺癌手術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絕望過。身邊的這些小動物，哪一個都是她身上的心，肝，肺。它們被送到中心來的時候，大都是氣若游絲，奄奄一息，掙扎在死亡的邊緣，是她和中心的志愿者們一針一線地將它們的傷口縫合，一口飯一口水地將它們喂活的。她的眼前出現了幻覺：明天，這個“丟丟”可能會被抓走；那個“球球”可能會被活活勒死燒死；這個“轉轉”可能又要流落街頭。因為這些又要無家可歸的小狗，她第一次不想面對明天的太陽了。

然而當她低頭看見了蜷縮在她的身上，散趴在地上的， 比她更弱小無助，更需要幫助的一百多只小狗們時，她的勇氣又來了。她大聲地對趴在她身上的小狗們說：“要是明天我被迫離開你們，你們一定不要隨便跑丟了，就在這里等著媽媽回來，要是明天你們中的哪一個被抓走了，也不要傷心著急，媽媽拼著命也要把你們找回來，有媽媽在，你們一個也不能少，一個也不能死，不管是誰遺棄你們，我都要和你們在一起?！?/p>

第二天，冬日的太陽照樣暖洋洋地來了。和太陽一起來的還有一個讓張呂萍稍稍寬點心的好消息。原來經過她昨日一整天的四處求告，有一個重要的關系發生了作用，北京市公安局的警隊在軍莊地界半路調頭，決定放棄對她和狗們的查捕行動，交由地方酌情解決。市公安局的撤退使預先定好的聯動部門的行動失去了力量，他們也就隨之撤兵不來了。張呂萍面對這第一個回合的勝利，心里踏實下來。她活動著凍了一夜的筋骨，立即轉入了抗嚴寒的拼斗。她一邊立即指揮工人給小狗們縫制御寒的棉衣，一邊自己開車一路狂奔去河北的三河采購據說是采暖效果最好的電暖爐，同時，白天的對當地政府部門的拜訪說服計劃已經在大腦中飛速地旋轉形成了。

幾千塊錢的請客賠禮；一天之內上百次的鞠躬道謝，腮幫子的假笑像不干膠貼在臉上，經過幾天的拼殺忙碌，人際關系理順了，小動物們的避護所建起來了。門頭溝鎮的派出所長指著張呂萍的鼻子約法三章：１：你不準接受媒體采訪；２：你不準將動物帶出這個院子；３：你要隨時接受我們的監督檢查?！昂茫『?！好！”骨子里一向矜持孤傲的張呂萍此刻卻雞啄米一樣地點著頭?！爸灰茏屝游飩兩嫦氯?，我什么條件都答應。”

后來，派出所里年輕的年老的民警們都成了張呂萍最要好的，無話不談的朋友。也成了生活在中心里的小動物們的志愿的保護神。他們說：“呂萍大姐對小動物的愛心讓我們深受感動，也讓我們改變了對小動物們的態度。能夠這樣對待弱小生命的人也一定能夠善待所有的生命，她應該是最值得我們尊重和保護的人?！?/p>

四

２００３年９月，為了給小動物們建一個更為穩定和舒適的家，張呂萍帶著她的４００只狗們又從門頭溝的山里出來，搬遷到了京北的郊區小湯山鎮，建立起了耗資３６５萬元的“人與動物環境教育中心”。這是全中國第一家非贏利性的私人動物收養救助中心。中心包括６座狗舍，２座貓舍，一個專為兒童準備的用于學習保護環境與動物的大教室以及一個多功能的醫療診室。修建這個中心，除去國際保護動物基金會捐助的六十萬美元；英國皇家防止虐待動物協會投入的三萬五千英鎊外，張呂萍自己又投入了１６０萬元人民幣，這是她賬面上積蓄的最后一筆資金了。知情的家里人和朋友都指著張呂萍的脊背說：“她瘋了，在當今這個什么都要自己負擔，沒有保障的社會里，她一個身患癌癥，年過半百，無兒無女的單身女人，這樣不求任何回報的奉獻，甚至不計后果，她把自己防身養老的錢傾巢拿出，這個人真是徹底地瘋了?！?/p>

是的，對這些小貓小狗，張呂萍已經進入了一種宗教式的瘋狂狀態。北京城里這幾年不允許放鞭炮了，一到過大年的時候，一些北京城里的有錢人酒足飯飽后，便全家出動，以不菲的價格買足了鞭炮驅著豪華的私家車趕到京郊的鄉下，燃起連環作響的鞭炮，驅邪許愿，拍手歡笑。而在另一邊的小動物收養基地，那劈啪作響的鞭炮聲卻僅僅是張呂萍和她的助手們在這種盛大民間節日里生活的背景。連續六年的年夜飯，她都是在狗舍里和她的小動物們一起吃的。這一頓年夜飯，她決不讓它們吃狗糧貓糧，中心里當年有多少個小動物，她就要在大年夜那一天包多少個餃子，確保每一個小動物能吃上一個。太多了，需要幾百個，她的七十多歲的老母親愛屋及烏，搬到中心去為小動物們包餃子。中心的雇員都是年輕的孩子，他們都是來做工掙錢的，而不是從內心喜愛小動物。為了在過年的時候穩定他們的情緒，張呂萍還要親自為他們改善生活，做幾天過年的飯。好讓孩子們高高興興地照顧小貓小狗們。

其實，張呂萍是個素有潔癖的女人，一般的時候，她什么活都不干，每天也要洗３遍臉，１０遍手。晚上不洗澡不睡覺。早些時候在家里，她的床從來不許三個哥哥碰，如果是不注意被碰著了，她就會立即放下手里的事把床單拿到水房去洗個不停。尤其是對男人，她包容不了的首先還不是他們的某些不良品性，而是他們那稍稍打了折扣的外表諸如：因為出油而打扭的頭發；牙齒上不經意粘上的綠菜葉，藏了污垢的指甲等等，都會讓她產生生理性的反感，一旦看見，她會立即放棄與他們繼續交往下去的可能。然而現在，她卻可以和充滿了各種味道的小狗小貓同床共枕。她在基地的辦公室也是她的單身宿舍，就在這屬于她的極為有限的空間里，床上，地下，窗臺上，桌子上全都趴滿了小狗小貓，而且大多是一些患了比較重的疾病，需要她親自照看的小病號們。“看不到我回來，它們就不睡覺，我回來一看見它們，滿身的疲憊和滿心的煩惱就全沒了。”

２００３年春天的北京城，由于“非典”的肆虐無比空曠寂寥，貓狗因為一度被懷疑是傳播“非典”的元兇，一進入三月份，在小巷胡同里流浪的小貓小狗的數量便陡然驟增。僅十天之內，收養中心就收到和撿到了三十多只被丟棄的小狗。

在“非典”發病率最高的那一天，有一個從東北長春來北京求職的女大學生在路上拾到了一只小狗。這是一只被挖去了雙眼的小殘狗，可能是被丟棄的時間太長了，那被挖空了的兩個眼洞里生滿了數不清的蛆。周身散發著奇臭的味道。也許是命不該絕，也許是它太留戀這個世界，它居然還頑強地活著。女大學生抱著它不忍心丟下，已經被“非典”嚇得如驚弓之鳥的公交汽車上的司乘人員和顧客把抱著小狗的她毫不留情地趕下了車。她抱著小狗徒步走了三個小時來到了張呂萍的小動物收養中心，把它親自交到了張呂萍的手上。

這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后來被起名叫“瞎瞎”，在中心的小手術室里，張呂萍親自主刀為可憐的小“瞎瞎”做了長達８個小時的清創及填充縫合手術，將生在兩個眼洞里的蛆一條一條地取出來處理掉，消毒喂藥，整整一夜未合眼。失去了光明的“瞎瞎”在張呂萍們的細心照料下慢慢地恢復了健康，后來因為它特別地通人性，會作揖，會點頭，會招呼所有的小狗跟隨著它向客人奔跑，身材又非常健美，它成為了收養中心里接待來客的迎賓狗。雖然失去了雙眼，但比起那些在“非典”時期不幸被無辜地害死扔掉的小狗們，“瞎瞎”還是非常幸運的。

２００３年的４月初，當“非典”疫區的京城門可羅雀，人人都戴著厚厚的口罩自衛，連分住的親人親戚都不相互走動的時候，張呂萍獨自駕車進城，為她的四百多只小貓小狗的吃食四處化緣，奔走呼號。她找到了相關的政府部門，向他們訴說創辦這種公益事業的意義和艱難，陳述收養流浪寵物對凈化環境，預防疾患，加強環保的重要作用，她對戴著口罩接待她的公務員說：“我已經傾盡了個人所有的力量，在北京的疫病傳播期，我把散落在大街小巷的流浪狗，病狗病貓收到中心來圈養，這不是凈化北京城市環境最實際的行動嗎？我有許多理由可以證實，這些小動物是不會傳播疾病的，我自己是個癌癥患者，天天和這些動物在一起，如果能被傳染，我不應該是第一個嗎？這是人人受益的公益事業，單靠我個人的力量是太微弱了。我懇求政府有關部門能給我一些有力的支持?！苯K于，在她的游說下，北京市政府決定將她的建議正式納入了研究的日程。幾個月后，好消息傳來，北京市政府將張呂萍的小動物收養中心正式命名為“北京市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市政府來中心宣布命名和掛牌的那一天，面對眾多媒體的鏡頭和話筒，從不輕易流淚的張呂萍懷抱著那只九死一生的小“瞎瞎”哭得泣不成聲。她為自己的行動終于獲得了政府的肯定和支持而感動；她更為終日纏繞在她的腳下，躍動在她眼前的這些小動物們會因此活得更好而欣慰。

五

又快到２００４年的春節了，小動物收養中心的四百多只小狗小貓們仍然在無憂無慮地快樂地生活著。而它們的“媽媽”張呂萍卻在為它們以后的日子發愁了。２００３年以來，收養中心因為收養小動物數量的驟增而在經濟上陷入了困頓，每天早晨醒來，張呂萍要考慮的是：四百多只小貓小狗的三頓飯食；三百多只病狗病貓的醫藥費；二十多個雇工的日工資；中心的能源——水，電，天然氣的費用等等。為了這項沒有任何回報只有無盡付出的公益事業，張呂萍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窮人了。從來沒有缺過錢的她第一次嘗到了沒有錢的滋味。

為了應付每天必須的開銷，張呂萍把自己的個人生活消費降到了最低點，她每天只吃兩頓面條，一件衣服會連續穿上好幾年。２００３年１０月里的一天，她把早年給自己購置的名貴珠寶手飾——大貓眼翡翠玉墜，足金項鏈和祖母綠寶石戒指送到了當鋪。當鋪的一個老工作人員體貼地問她：“姑娘，家里遇到什么過不去的災了吧？，你這些東西可都是貨真價實的稀有貨啊，能留著還是留著吧?！睆垍纹枷耄何乙歉嬖V他我是為了幾百只病狗病貓才這樣做，他非以為我是神經病不可，弄不好還不敢收我的東西了。她沒有回答老人的問話，只是默默地收起店家支付的錢走出門去。她腦子里只有一根筋，有了這些錢，小動物們又可以過一個溫飽的冬天了。

隨著被越來越多的媒體報道關注，張呂萍的事跡感動了越來越多的人。北京市的許多中小學乃至大學都紛紛邀請她去做愛心專題演講。在北航附中的演講臺上，張呂萍面對幾千名學生說：“孩子們。我不指望你們每一個人都像我一樣喜愛小狗小貓，但是我相信通過我的行動會為你們開啟一扇通向人類之愛的窗口。有了愛心的你們長大了就一定會去愛你們身邊的一切?！?/p>

２０００年１１月２１日，在非洲坦桑尼亞的叢林里為研究黑猩猩付出了四十余年艱難歲月，在世界動物行為學領域享有女愛因斯坦之稱的英國著名動物行為學博士珍妮·古道爾女士，不遠萬里專程來到北京訪問張呂萍和她的小動物收養中心。來自北京市四根柏小學，京西小學和北航附中的近百名中小學生參加了此次訪問活動。會見中古道爾博士擁抱著張呂萍激動地說：“我沒有想到在中國也會有你這樣一個熱愛小動物并為它們獻身的人。我希望這個中心能壯大起來。”

在周濤主持的中央電視臺直播節目現場，臺上的佳賓，女演員宋佳被張呂萍的事跡感動得流下了熱淚，她問張呂萍：“你選擇了這樣的生活方式，可你還年輕。你還想成家么？”張呂萍笑著回答說：“也想也不想，如果有一個男人肯娶一個帶著４００只狗的女人為妻，那我可能就會成為他的老婆。我要用４００只狗換一個老公，你說，現實中會有這樣的男人嗎？”

作為一個女人，張呂萍的生命曾有過耀眼的輝煌，但那是以財富為標志的輝煌，而今天的張呂萍更是一種輝煌，是以一個人的生命由于無私的奉獻而展示的輝煌?；蛟S有些讀者會因為張呂萍救助對象的異類而對她的故事不以為然，但是，生命的價值本身是沒有尊卑的。只要他，她，它們活著，就應該受到尊重，關愛和幫助。現在，張呂萍和她的小動物們并不孤單，有許多理解不理解的人在關注和幫助著她，也有許多愛貓愛狗和不愛貓愛狗的人們敬佩和尊敬她。前不久，國際動物保護基金會又將她們的收養中心命名為模范小動物保護基地。

張呂萍說：“如果說我對我未來的生活還有什么希望的話，我希望這個收養中心有一天能夠解散，再沒有人將小狗小貓們遺棄在大街上，我還回城里去過我的舒適安穩的城里生活去。那日子一定是人類和小動物們和平共處的好日子?！?/p>

有來基地的作家說：張呂萍的行為是尊重生命意義的最高體現；

有來基地的社會學家說：張呂萍的行為是人類文化學的最高境界；

有來基地的教育人士說：張呂萍的行為是實現人性教育最有效的模式；

張呂萍自己說：“我的前生一定是一只狗，一只欠了許多狗債的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