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同歲,她沒有父親。
七歲那年,他們在納涼場上游戲,她紅著臉撿起地上的木板輕輕拍了一下他左手臂,他臉上立即一陣痛苦的扭曲,瞬即又燦爛如初,只是右手始終握住被她拍擊的地方,直到各自回家。媽媽著急地問他:“又打架了?”他怯怯地回答:“翻墻劃的。”媽媽替他抹完藥水,罰他跪了兩個小時。
十三歲那年,他把節(jié)省下來的零花錢和聚錢罐里所有的硬幣拿出來,買了一枝鋼筆和一只絨毛熊送給她作禮物,祝賀她考上重點初中以及十三歲生日。那時,這份禮物對于他們是一筆不敢想像的花消。她不敢接受,更不敢拒絕,她湊上前仰起頭學著電影里那樣吻了他,動作生澀笨拙,他們紅著臉分開。回到家中,他聲音發(fā)抖地對媽媽說:“錢丟了!”如他所料,他被狠狠地打了一頓。
二十一歲那年,她發(fā)燒到肺炎住院,陌生的城市,他成天地曠課陪護著她。她很快康復出院,而他因曠課被取消預備黨員資格。
新婚那夜,他看著床單上那朵殷紅,淚流滿面,他無限憐惜地在她耳邊細語:“對不起,讓你疼了!”她淚花閃爍,縮進他的懷里。
孩子出生的那天,他倒下了,因為他在臨產(chǎn)前守護她,三夜未眠。
五十歲那年,她直腸癌手術,她堅持要求守護,其實,這時他腎結石手術還未出院,他握住她的手,故作鎮(zhèn)定地說:“為我熬過來!我等你!”
歲月無情,頭發(fā)斑白的她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聲音衰弱而顫抖地說:“這一生沒給過你快樂,給的全是負擔。”他依然握緊她的手,泣不成聲,吻了吻她,動作是另種性質的笨拙,傷心欲絕地說:“這一生我全是快樂的,因為你能讓我對你好。”她相信他的一生是快樂的,因為她理解什么是愛,什么是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