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是弱小的,都需要被愛,一個淺淺的吻,一個默默的擁抱,都會讓我們體味到生命的暖意。
而從某個層面上說,我們又是強大的,我們可以去愛,我們嘴唇里有陽光,我們指尖有春風,最重要的是,我們愛了,然后我們和被愛的人都是幸福的,都不枉此生。
我的母親非常喜歡喝草莓麥芽酒。我每次去看望她,都要帶上令她驚喜的這種“飲料”,她總是十分興奮。
在我父母的晚年,母親得了老年癡呆癥,而父親也因年老體弱不能照顧她,他們住進了老年看護中心。
雖然住在不同的房間里,但他們總是盡可能地待在一起。這對銀發愛人手握著手,在走廊上散步,或是去拜訪他們的朋友。他們之間的愛表露無遺。無疑,他們是看護中心令人羨慕的最“羅曼蒂克”的一對。
當我意識到母親的身體狀況日益惡化時,我寫了一封表達感謝的信給她。我寫了許多很長時間以來就想對她說的話,這些話一直埋藏在我的心底,因為我的年少固執,我從未對她提起過。
現在,我擔心如果我再不說出來,那么她也許就永遠不能了解我內心對她的愛了。我告訴她我有多么愛她,我為我在成長過程中的頑劣固執向她道歉。我告訴她,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并且我為是她的兒子而驕傲。父親告訴我,母親常常花幾個小時翻來覆去地看這封信。
令我傷心的是,不久以后,母親就認不得我了,她想不起來我是她的兒子。每次我去看望她,她總會問我:“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我總是驕傲地告訴她,我叫勞瑞,我是她的兒子。然后,她會微笑著,用她的手握住我的手。我渴望我們之間這種特別的接觸能夠持續下去。
這之后不久我又去看望他們時,我在當地的超市給父母親各買了一罐草莓麥芽酒。我先站到母親的病房門口,再一次向她作自我介紹,和她閑聊了幾分鐘,將一罐草莓麥芽酒給她,然后拿著另一罐草莓麥芽酒到父親的病房。
當我返回母親的病房時,她已經喝完了她的酒,躺在床上休息。她是醒著的。當她看到我進來,我們彼此微笑著。
沒有說一句話,我拉過一把椅子靠近她的床,握住她的手,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接觸。我默默地通過這樣的方式把我的愛傳遞給她。在這個安靜的時候,我能感到我們之間無限的愛所散發出的巨大的魔力。即使我知道,她也許并不清楚是誰握著她的手。
大約過了10分鐘,我忽然感到她的手輕輕地摁著我的手。一下,兩下,三下。這個過程十分短暫,然而就在那一剎那我知道了她想對我說什么,雖然她沒有說一個字出來。
這是我們之間的愛的奇跡,這種非凡的力量,來自于我們彼此深愛的內心。
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已經不能像過去那樣用語言表達她內心的想法了,但是她仍能清晰地把她的思想傳遞出來。她根本無需說話。就在這一短暫的瞬間,她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她神智清醒的那個時候。
很多年以前當我的父親和她約會時,她發明了這種特殊的方式,就是輕輕地摁三下他的手,告訴我父親:“我愛你!”當他們坐在教堂里,父親也溫柔地回摁兩次她的手,告訴她:“我也是!”
我輕輕地摁了兩下她的手以回應她的愛。她轉過頭來,給我一個愛的微笑。她的面容散發出愛的光芒。我永遠也難以忘記她容光煥發的這一刻。
我記得她向父親這樣表達她的愛時,她那幸福的表情。她把她全部的愛給了我們的家和我們的朋友。她的愛將繼續深深地影響我。
又過去了10分鐘。我們仍然沒有講一句話。
突然,她認真地看著我,安詳地對我說了一句話:“兒子,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有人愛著我。”
我不禁流下了眼淚。我輕輕地擁抱了她一下,告訴她我有多么愛她。不知道是喜悅還是難過,我忍受不了這一刻,我抹著眼淚向她告辭。
沒過多久,母親就去世了。
那一時刻母親所說的話,都被我像金子般珍藏在心里。我會永遠記得那個愛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