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人道歉

小　川

北京不過是下了場雨，就成了報紙電視廣播網(wǎng)絡的大新聞。我是當天大雨造成北京交通“半身不遂”的親歷者，所以特別關心這幾天的大雨新聞。前年那場雪不過下了銅錢厚，北京的交通就全癱瘓了。這回是半癱，往南往西的主干道癱瘓，所以謂之“半身不遂”。看了三天新聞，從中央電視臺到北京地方報，不少水務的、防災的、交通委員會的、氣象的官員專家接受采訪，大家都在解釋大雨為什么會成災，就是沒人說誰該對堵在路上５、６個小時的行人，誤了火車的幾千位旅客，汽車掉到大坑里的車主各色人等說一聲“對不起”。普契尼有著名詠嘆調(diào)名《今夜無人入眠》，北京大雨之后唱的是“今夜無人道歉”。

主干道癱瘓賴立交橋；立交橋積水賴排水系統(tǒng)；排水系統(tǒng)堵塞賴垃圾；下水系統(tǒng)不靈了賴規(guī)劃；規(guī)劃賴建設單位不按規(guī)劃施工；防災的賴氣象預報不準。最后如我等只能聽懂該賴老天爺。尤其有防災的老總說：人不能跟水斗。此話在理，從大禹老祖就教導我們說，水宜導不宜堵。可是７月１０日的北京大雨就是導不出去了，并非堵不住了呀？１９９８年抗洪，千軍萬馬跟水斗，不也贏了嗎？一句“人不能跟水斗”，不能說明人就得聽天由命。要不人有病了還吃藥干什么？大雨成災，確實不是城市的哪一個系統(tǒng)哪一個部門能解決的，可是也不能哪個部門都說“這是個系統(tǒng)工程”，就都不必反省自己了。我因此想起電影《南征北戰(zhàn)》里國民黨軍的參謀長在吃了敗仗以后跟軍長說：“不是我們無能，是共軍太狡猾。”就算不是你們無能，你們也敗了。這種賴“共軍太狡猾”的托辭，實在不好使。那最招人罵的立交橋賴誰呀？只能賴蔡國慶了，誰讓他唱《北京的橋》來著？還唱立交橋跟城市的彩虹似的，其實立交橋就是城市的闌尾，動不動就發(fā)炎。

南方同胞看了北京的雨，曰：就這點兒雨也值得大驚小怪？也就是在北京。也是，南方同胞年年斗臺風，見的多了。北京的雨平均２３毫米，確實不太大，災情也不太重。但是北京的交通半癱瘓了，這是給北京掛了個預警的紅色風球。對北京這樣的超大型城市，交通癱瘓了是最大的災害。我被堵在北京的西三環(huán)路上，看見有急救車閃著燈鳴著笛寸步難行；看見消防車也閃著燈鳴著笛寸步難行。我念叨著最好火災被大雨撲滅，病人轉危為安。同時也深深擔憂咱們大都市的脆弱。萬一敵人整個人工降雨，交通馬上癱瘓，后果不堪設想。

有專家說，每次災害之后，我們都要反思。重復反思到何時？我看如果反思總是賴別人，賴別的部門；如果反思總是反思出“這是個系統(tǒng)工程”來；反思總是反思出“共軍太狡猾”來；那不反思也罷，省得開會，省時間省人力省電。反思別人不叫反思，叫“正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