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要經(jīng)常給自己提一些要求,老爸常對我這樣說。
我16歲了,老爸給他自己提的要求是,想辦法把寶貝女兒轉(zhuǎn)到城里求學(xué)。那時的我正處于情緒波動期,極喜歡哭,雖進了城我一點兒也不高興。
我的同桌是個討厭的家伙,他一下課就躲到廁所抽煙,過足煙癮后張著大嘴向我吐臭氣。我怕他,怕得要死,很想向老師要求調(diào)座位,但我不敢。我發(fā)現(xiàn),只有成績好的同學(xué)才能調(diào)到好座位,不然,就乖乖地呆在最差的旮旯里。
說實話,我的成績在鄉(xiāng)下還不錯,但與城里同學(xué)比起來,差得“馬尾穿豆腐提不成”。更可怕的是,我常聽不懂老師講課——鄉(xiāng)下老師一直使用方言。
初次考試,我哭著把成績單拿回家,想讓老爸把我重新轉(zhuǎn)回縣里。他拿過試卷,盯著哭成一團的我說,你就不能大聲說出你的想法?不能堅持下去?
可是,我很怕我的同桌,更沒勇氣舉手告訴老師。“大聲說出你的要求”,談何容易呀!然而,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一天,當那混小子又往我臉上吐臭氣,我噌地站起來,嚶嚶地哭開了。老師問怎么回事,我委屈得答不上來。
終于有人幫我說話了,老師給我調(diào)換了座位。那些天我高興得又說又笑。老爸喜滋滋地打趣,大聲地說出你的要求,老師會照顧你的。
老爸哪里知道,他說這話還不到兩天,我重新被“處置”回原來的座位。不為別的,就因為我的成績差。
為了我,老爸竟然也進城了。他買了套補鞋工具,做起了修鞋匠。然而,事情沒他想像的那么好——他的手藝不行。有一回我親眼看見他把一個客人的鞋子補得很難看,那人不但不付工錢,還要老爸賠。晚上我提醒他,做不來就不要做了,城里不是那么好呆的……轉(zhuǎn)學(xué)后的一切委屈都涌上頭,我撲進老爸的懷里哭了。租住的小屋里塞滿了愁悶,老爸第—次低頭不說話了。第二天,我以為他會帶上我卷鋪蓋回家,可是我錯了,他背起一個大籮筐,大聲地吆喝著收購起廢銅爛鐵來。老爸什么都不會,但他有—個大嗓門,還挺管用的。
我卻更抬不起頭了,大家都知道董倩倩的老爸是個收破爛的,就連那個往我臉上吐煙圈的同桌也越發(fā)不讓人安寧。我忍無可忍大聲地向老師說,老師,我要求調(diào)整到前面去。老師抬眼瞧我,仿佛不認識似的盯了我半天:我認識你老爸,嗓門挺大,人也很好玩,你的嗓門也不小呀,然后沒事人一樣走了。我再也受不了啦,回到低矮的小房沖老爸哭訴,我們家去吧。
老爸心疼地望著我:丫頭,你就不能大聲說出你的要求,像對老爸這樣?我吼道:我說了,人家根本不把我當人!
老爸語破天驚地說:大聲說出對自己的要求,才有資格向別人大聲地提要求,做不到這一點,早晚會碰壁的。那一晚,我翻來覆去沒睡好覺。
清晨,我一掃懊喪的心情,高高興興來到學(xué)校。換個角度想,如果我的同桌是一個總哭喪著臉的人,我會高興嗎?我對同桌微笑著,他驚愕地把已經(jīng)向我張開的大口,悄悄地閉上了。
我的成績不好,但我用不著哭呀!我盡力去幫助周圍同學(xué),努力融入他們的學(xué)習(xí)和生活,很快過了語言關(guān),普通話也諮得流暢了,聽懂老師講課已不成問題。
我終于知道,培植自信是一個對自己不斷要求的過程,就看你敢不敢向自己提出要求。更讓我欽佩的是老爸,他用掙下的錢開了一爿鞋店。既然爸爸能愈做愈好,我也能做得更好。我相信,不管我的座位在哪里,我都會不斷好起來。因為,我學(xué)會了像老爸那樣,對自己大聲說出更高更新的要求。
(季偉摘自《遼寧青年》2005年第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