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釣魚

我喜歡水，因此也特別喜歡魚，魚是水的女兒嘛。小的時候就最愛到小溪小河里去游泳捉魚，也釣過魚，記憶中好像并無收獲，一半因?yàn)榧夹g(shù)差，一半因?yàn)槲业拿昶狻?/p>

由于停了兩天電，屋里燥熱難當(dāng)。走出去，坐在門旁或樹陰下，卻總難集中精神看書。又返回屋里，躺在沙發(fā)上，手里翻著《楊朔文集》，眼皮卻慢慢合上了。睡夢中，仿佛有蒼蠅在鼻翼處爬動，用手趕了一下，翻個身繼續(xù)睡。真該死，那蒼蠅又來了，這次競爬過我的鼻孔。“阿嚏!”我猛地坐起來，二哥正彎著腰，手里拿了根頭發(fā)在嘻嘻笑著。

眼看我要發(fā)作，二哥趕緊說：“走，釣魚去!”

“釣魚?真的?”

“我拿魚竿，你去挖蚯蚓，快!”

二哥一溜煙跑走了，我還坐在那兒發(fā)愣。算一算，有好幾年沒釣過魚了。小時候?qū)W過釣魚，那時沒有漁具，就自己制作。找一根細(xì)竹竿，在頂端系上從媽媽那兒偷來的白棉線，線的盡頭拴一個用大頭針彎成的魚鉤，這便是自己的寶貝魚竿了。

制好漁具，就準(zhǔn)備魚餌。我們的魚餌不像書里寫的那般麻煩，要和面，調(diào)香油。我們只需找一個小瓶(或塑料袋)、一把小鐵鏟，來到草叢里，小鐵鏟輕輕一翻，便有紅紅細(xì)細(xì)的小蚯蚓露出來。把它們撿到瓶里，來到河邊，找一片陰涼，將蚯蚓截成長度適中的一段，穿在魚鉤上，須恰好將魚鉤包住。接下來便是一場機(jī)智與耐心的決戰(zhàn)。這些還都是童年的記憶。那時怎么也學(xué)不會釣魚，認(rèn)為太浪費(fèi)時間，還不如看兩本連環(huán)畫呢!

好不容易又找到了小玻璃瓶和小鐵鏟，雖已不是當(dāng)年的工具，卻又似乎尋回了兒時的感覺。出了門，屋后有一片空地，是鄰居的地基，一直沒蓋房子，長滿了密密的野草和灌木。找一個陰濕的地方蹲下來，用小鐵鏟一翻，啊!還是童年那些沒有長大的紅紅細(xì)細(xì)的小蚯蚓。我輕輕地?fù)炱饋恚球镜男∩眢w又涼又滑，一伸一縮地怪惹人憐愛。

看著差不多夠了，就拿起玻璃瓶雄赳赳地向大汪走去。我所說的大汪是一處魚塘，村里像這樣的還有幾處，數(shù)它最大。以前池塘里開滿荷花，一池靜美，現(xiàn)在只剩下幽綠的水和岸邊垂釣的人們。

二哥已在那里等候了。裝好魚餌，二哥把漁竿遞給我。我喜滋滋地接過來，擺開架式，像位叫陣的將軍。

楊柳依依，臨風(fēng)垂釣，倒也怡然自樂。可不一會兒，我就有些急躁，怎么還不上鉤哇?再等。好不容易見魚漂動了兩下，一提竿，空空如也，嘆口氣，再等。如此幾次，我煩了，將漁竿朝二哥懷里一塞，一屁股坐在岸邊。

說也奇怪，不一會兒，就聽二哥一聲歡呼，漁竿在空中劃了個優(yōu)美的弧線，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龜在空中搖頭擺尾。我跑過去，將魚摘下來。是一條巴掌大的草魚，嘴唇被鉤破了，雙肋在急促地張合，看得出它怕極了。

我雙手捧著這魚，魚的眼睛和我對視著，我可以看得見那琥珀似的眼睛里有一圈圈悲哀的波紋在漾開，小巧的嘴巴亂動著，好像是在求救。

我怔住了：小魚兒，你離開了家，你離開了可以自由游動的那片天地。為了一口誘餌，你將成為人們盤中的佳肴。一時的意亂神迷，你失去了自我，你只能在那里無助地?cái)[動著尾巴。小龜兒，回去吧，別再貪玩了，回到屬于自己的那一片天地去，媽媽正倚在門邊等你呢!

小魚兒猛一翻身，從我手中掉下去，在地上彈跳了幾千，就回到了水里。二哥在旁邊叫著：“魚跑了，魚跑了!”我茫茫然，望著水中還在一圈圈蕩漾的漣漪，半晌無語。

看來，我是真的學(xué)不會釣魚了。我不會設(shè)計(jì)那些陷阱，我不忍看著魚兒們離開自己的天地在那里垂死掙扎。

我對還在認(rèn)真垂釣的二哥輕輕說了句“我先走了”，就沒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