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狗同行

不少愛狗的人都說，自己沒有主動找狗，只是狗主動“找上門來”。我們的狄賽爾便是如此。我在一家鋪子后院第一次見到它，后來每天牽著我那只紅毛狗魯比去海灘散步，都在那里看到它。

狄賽爾被一條短鏈綁著。我看到它不斷掙扎，把狗鏈扯得筆直，頗覺不忍，心想，這只藍毛小狗不知有沒有嘗過它渴望的自由。

見到它之后不過幾天，我又看到更令人發指的事：一群小男孩朝它扔石頭。我頓時熱血沸騰，大步走進鋪子，幸而我還能保持理智，沒有向狗主人發泄怒氣，只是平靜地問可不可以牽那小狗去遛遛。他一定以為我是呆子，笑著答應：“如果你喜歡，當然可以。”

第二天，我又牽魯比去散步，走進那家鋪子的后院去接狄賽爾，它興奮得不得了，實實在在地翻了幾個跟斗，我好不容易才給它拴上皮帶。魯比在旁看著，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

我牽著兩只狗出發，但也許我應該說狄賽爾牽著我們出發。我和魯比且跳且跑跟在后面，一眨眼工夫，便跑了２００米，抵達海灘。

在海灘上，我將兩條狗松開，狄賽爾一陣風似地跑起來；我從沒見過跑得這么不要命的狗，轉眼就跑得無影無蹤。我等了１５分鐘左右，心想它不會回來了，正在自怨自艾，忽然看見遠處有個影子一縷煙般跑來，那是狄賽爾。我看到它一臉歡欣，深覺自己實在沒有枉費心機。

從此，帶狄賽爾去“跑步”，成為我的義務。它每天都等著我，興奮之情顯而易見。我有幾天無暇帶它外出，內疚得不得了。

有一天，它的主人叫住我，說狄賽爾終于找到機會，反擊向它扔石頭的孩子，狠狠地咬了一個男孩一口。孩子的母親嚷著要訴諸法庭，狄賽爾的主人問我可不可以將它帶走，直到“事情平靜下來”。我是求之不得，于是那天“跑步”后，狄賽爾就跟著我回家。

我和丈夫居所面積約一公頃，四周沒有圍欄。最初幾天，我們擔心狄賽爾會逃跑，不散步的時候，就把它栓在門廊上，后來我們試著把它放開，它卻沒有跑掉，顯然一心要和我們在一起。

狄賽爾的主人經常來訪，狄賽爾見到他總表現得很愉快，然而卻從沒有想跟他一起離去，令我們深感欣慰。后來，它的主人提議把它送給我們，我們高興極了。

狄賽爾來我家的時候，大約是兩歲，從未受過訓練，連最簡單的命令都不會聽。教他“坐下”和“別動”就花了不少時間。它有一個心理障礙，對人往往感到害怕，對男孩更抱有敵意。

我們有兩個朋友曾經帶兒子來訪，兩個兒子都被狄賽爾咬了。幸而朋友還能了解它的心理，沒有追究。其他朋友來訪，狄賽爾則會躲起來。我們見過它在一個角落里發抖，或在狗棚里縮成一團。不過，過了一年左右，它終于發覺我們的朋友也是它的朋友，沒有意圖害它。從此，狄賽爾變了。

它想做個“好孩子”，努力博取大家贊美，變得友善、規矩，令我們的朋友都刮目相看。它顯然認定我們的朋友是來看它的，不是看我們的。于是它努力學習魯比的技能，例如玩球和游泳。魯比最喜歡下海投河把皮球撿回來，狄賽爾無論怎么努力都稍遜一籌，尤其是在海里，一旦遇到半米高的波浪，它就會慌忙退避。它在河里表現不錯，但有一次撞上水母，鼻子被狠狠刺了一下，之后好幾個星期都不肯下河。

和狄賽爾一起，有快樂也有悲哀。兩年前，它長了淋巴組織瘤，這是狗常患的癌癥。我們帶它去做化療，這種治療非常猛烈，差點要了它的命，但它挨了過去，后來逐漸康復。

最近，狄賽爾癌癥復發，沒多少天可活了。我們會為它去世傷心，但永遠懷念這只主動跟從我們的狗。

（摘自美《讀者文摘》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