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蘿與愛情／故鄉(xiāng)的香椿／魚鳥之戀

一剪梅等

菠蘿與愛情

花了5年時間，我都沒法忘記楓。

他是登山隊的，登山是他的愛好，理想，事業(yè)。我相信他是愛我的，但我也明白，他更愛登山。

結(jié)果，他死在山的懷抱里。是雪崩。潔白的雪，讓他的笑容定格在那個冬天，那座雪山的山腰。

最珍貴的遺物是他手腕上的那塊表。將它放在耳邊，秒針沙沙地響，仿佛在問我，你忘記了他嗎？你怎么能忘記他呢！

5年后的一天，林走進了我的視野。

他的笑容仿佛陽光般燦爛。他會彈吉他。在靜靜的黃昏，聽他略帶沙啞的悠揚的歌聲，我想流淚，我想起了楓。

我想，也許永遠我都是這個樣子了。

一天下午，林帶來了一個熟透了的菠蘿。我說，果攤上有現(xiàn)成削好的，多省事。林笑笑說，你不知道，他們削皮的時候只圖快，果肉會削去不少。我慢慢地削，果肉一點也不糟蹋。

說著，他用一把小刀，細細地削菠蘿的皮。

削好了，切成細致的一片片。林將它們放進鹽水里。說，這樣脫酸。過一會兒你嘗嘗，味道絕對好極了。

坐在林的身邊，我回想起一件往事。多年前的一個傍晚，在果攤前，我說我想吃菠蘿。

楓立即掏錢買了一個大個的菠蘿，讓老板削皮。

我撒嬌說，不嘛，人家想讓你削皮呢。

楓皺著眉頭說，這多麻煩，我又不會削。

我不吭聲了，心里很有些委屈。

心里說，林對你是真心的。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恐怕你再也找不到一個肯為你耐心地削菠蘿皮的男人了。你是應(yīng)當(dāng)珍惜的。

林像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新聞似的，開心地笑著說，啊，你會笑了！

是啊。因為林的出現(xiàn)，因為這香甜的菠蘿，我重新學(xué)會了笑。

我們一起去桂林游玩。船至漓江，我將那塊陪伴了我5年時光的手表投入水中。

那塊表落入水中，濺起幾朵浪花，然后不見了。江水收留了它，水底是它永遠的歸宿。

故鄉(xiāng)的香椿

多年前，當(dāng)我離開故鄉(xiāng)的時候，并沒有想到，那一點也不起眼的香椿，會以那不絕的清香，縈繞在我的心頭。那時的我，總以為故鄉(xiāng)那小小的山村沒有一絲值得留戀的地方。我總以為，我的根，會在此后的年年歲歲，一如既往地深深地扎在城市。我以為，我一定會愛上城市的繁華熱鬧，城市的時尚多變，城市的沒有炊煙的整潔……。

當(dāng)有人問我，你是哪里人的時候，故鄉(xiāng)的影子一閃而過，我矜持地反問，你看呢？

我自以為早已斬斷了回望故鄉(xiāng)的歸路，我甚至覺得那個小小山村是我的恥辱，我竟出生在那樣一個平常的地方！

當(dāng)一包沉甸甸的思念被我小心地拎回家，擺在桌上。在城市落日的余暉下，我左猜右想，卻怎么也猜不出包里的內(nèi)容。輕輕地打開，香氣隨之展開，隨后展開的便是故鄉(xiāng)的全部。我的眼前，山泉叮冬，小道彎彎。我才明白城市容納我的身，而我的心依然留在故鄉(xiāng)。

我的眼前，香椿在無聲地生長。春風(fēng)暖暖，家門口的那兩株香椿樹就會發(fā)出嫩紅的小芽。陽光和煦，小芽由紅變綠。五六寸長時，就可以摘下來供人享用了。把香椿的嫩葉摘下來先用鹽揉一揉，然后切碎拌著面條吃，那真別有一種味道。

是母親，細細地揉好香椿，然后曬干寄給我。想起母親早先曾說過，先用水發(fā)開，然后同雞蛋同炒，齒頰留香啊！

我就這樣做了。因為有這一盤香椿炒雞蛋，我的心格外滿足。我嘗到了故鄉(xiāng)的味道。那濃郁的清香讓我恍然明白了，我是永遠屬于故鄉(xiāng)的。就像我哪怕不停地走，也永遠走不出母親的視線一樣。

習(xí)慣了香椿浸染的生活。心安理得地吃著母親寄來的香椿，我卻從來沒有想過，母親的年紀越來越大了，年逾古稀的老人，是怎樣摘香椿芽的？我寫信問弟弟。

回信很快來了：“姐，你大概沒想到吧？每年初春寄去的香椿，都是母親踩著梯子親自上樹摘的。你想一想，這一袋香椿，母親要費多少力才能摘得到？”

突然間明白了，故鄉(xiāng)于我，就是對母親的思念。母親的愛，就像這香椿一樣，年年月月，都散發(fā)著溫馨的心香！

魚鳥之戀

流火的七月，她走出了象牙塔，走進了一家大型化工企業(yè)。近四十的他是她的頂頭上司，公司的財務(wù)總監(jiān)。工作中，他總不遺余力地給她以指點，讓她感激不盡。

天長日久，日日四目相對的瞬間，竟也擦出了情不自禁的火花，不是不知道，他又妻又子，只是愛情襲來時，一切的約束都顯得那么的力不從心。

只是，當(dāng)這一切終于被他的妻子知曉的時候，需要他做出一個選擇的時候，他卻表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懦弱。倒是平日里嬌弱的女人在這個時候卻表現(xiàn)出無比的勇敢與堅韌。她們幾乎同時提出了要與對方見面的要求。沒有爭吵、沒有指責(zé)，兩個女人各自傾訴著對同一個男人堅定不移的愛，希望對方能夠知難而退。

最終還是他的妻子選擇了退出。

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婦人遞給她一張備忘錄，上面詳細地記錄著他在衣食住行各方面的喜好。臨走時，婦人又細心地叮囑：“他一直有腳丫炎癥的毛病，你一定記得，每晚用棉棒清理干凈他的每一個腳丫后，再一一涂上藥水，還有，婆婆患有慢性哮喘，夜里一定記得起來看看她……”

她一下子呆住了，她已經(jīng)看到了今后的自己：灰頭土臉地穿梭在廚房、菜市之間，腦子里除了白菜豆腐之外空無一物。她不是不知道，婚姻需要犧牲、需要奉獻，只是，她才二十四歲，還要充電、還要考研、還要展露頭腳。

愛情是一個偉大而浪漫的名詞，可是，當(dāng)這個名詞變成一件件需要日復(fù)一日呆板進行的瑣碎時，她害怕了、猶豫了、退縮了。

誰能想到一段在輿論、道德、流言、指責(zé)面前都固若金湯的感情居然敗給了豆腐白菜的生活。

是啊，魚和鳥可以相戀，可是它們的家在哪呢？這是他們分手時，他說的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