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孝是金，跳海女成了“十佳女杰”

杜立平

１５萬“人情債”砸過來，

她想跳海一了百了

2004年3月7日上午，紀瑞梅伴著充滿激情的“命運”交響曲走上領獎臺，當她從大連市領導手中接過大連市“十佳女杰”的金杯時，多年不曾流淚的她頓時淚水盈眶，百感交集!

1998年5月18日，是剛剛40歲的紀瑞梅一生遭遇奇寒的日子，她所在的長海縣漁業公司小長山島分公司正式宣布倒閉解體，在卷鋪蓋回家的職工當中，她是最狼狽的一個！因為她是身背著15萬元巨額人情債下崗的。當時的水產分公司只給她一處幾十平方米破舊不堪的房子算是“兩清”。

1992年和1996年的夏季，黃渤海相繼發生了三起歷史上罕見的大臺風，長海漁業公司的養殖業和捕撈業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危難之時，時任分公司支部書記的紀瑞梅受領導委托，以人格做擔保從同事和朋友處借了15萬元，為分公司里揭不開鍋的困難戶發放工資。然而，分公司風雨飄搖了幾年之后終于破產，已經不可能返還紀瑞梅那15萬元錢！在一次次向有關部門申訴無果之后，她只能自己吞下這枚難以下咽的苦果。

借債還錢天經地義。從公司倒閉那天起，紀瑞梅家要債的就天天排成隊。有些人見紀瑞梅實在拿不出錢，情急之下，就把臉皮一撂，搬起值錢的東西就走，什么電視、冰箱和洗衣機轉眼間被要債的“洗劫”一空……

紀瑞梅無奈之下和丈夫陳峰商量變賣家中值錢的東西，分公司給她的那處舊房只賣了1.5萬元。她翻箱倒柜找出當年結婚時陳峰送給她的定情物：戒指和耳環，含淚低價當出去。當紀瑞梅和女兒美多商量當她的項鏈時，平時十分聽話的美多再也無法控制情緒，她發瘋地嚷道：“媽，你真是有病呀，你就是把我和爸爸賣了也還不上15萬呀！明明是你們單位的債憑什么讓你還？”陳峰過來勸美多說：“當初他們是看你媽面子才借錢的，現在單位找不到，不找你媽找誰？”美多氣得渾身發抖，但還是把從未舍得戴一次的項鏈交了出來。

逼債的并不給紀瑞梅喘氣的機會，鄰居劉大爺也找上門來，他流著淚對紀瑞梅說：“那4000塊可是我買棺材的錢呀，你得馬上還給我。”紀瑞梅說：“劉大爺，你放心，只要我活著，就是賣血、賣器官我也要先還給你！但是劉大爺，你要給我時間！”

有一天，紀瑞梅一個要好的女友對她說：“三十六計走為上，離開長海遠走高飛！”“我不能那樣做。”“那你就跳海自殺，要不還有什么招？世界上哪有你這樣倒霉的人？”那些日子，紀瑞梅的情緒降到了冰點，她一有時間就到大海邊徘徊。

一天夜里，極度失眠的她剛剛睡下就被一陣悶雷驚醒！紀瑞梅再也睡不著了，她披衣起床，悄悄地走出了門外。紀瑞梅家門外100多米就是大海，黑鍋底一樣的夜空不時被閃電撕開，濁浪滔天的大海如同一頭瘋了的公牛一會兒奔突咆哮；一會兒呼呼地喘息著。紀瑞梅大腦麻木了，走上一塊礁石，她感到自己隨時就會倒下去，然后躺在起伏的海浪上合眼睡去，忘記心中的一切煩惱！

就在她眼前連續出現一幕幕幻覺時，一雙有力的手架住了她的胳膊，耳邊傳來丈夫那親切的聲音：“瑞梅，你怎么一個人出來了，咱們回家吧！”紀瑞梅慢吞吞地說：“別管我，我挺好的。”陳峰拉著紀瑞梅說：“瑞梅，你就忍心不管我和美多了？你的生命不會就值15萬吧？！”聽了陳峰的幾句逼問，紀瑞梅一下子撲到陳峰的懷中。紀瑞梅和陳峰都在一個單位，1991年5月，陳峰在工作時被船上的螺絲帽崩傷了右眼，造成了四級傷殘。因工受傷后，陳峰病休在家，變成了紀瑞梅的“賢內助”。

此時，夜幕中傳來一聲聲尖叫：“爸——媽——，你們在哪里？”美多邊喊邊朝這邊跑。原來，這些天陳峰見紀瑞梅神思恍惚，他就暗中囑咐美多要看著媽媽以防出現意外，并和女兒輪流看守著紀瑞梅。剛才美多被雷聲驚醒，發現媽媽不見了，就急忙找了過來。

美多說：“媽媽，我想好了，我不上學了，出外打工替你還債！”紀瑞梅一手拉著丈夫，一手拉著女兒說：“美多，媽媽再難也不能讓你輟學。媽媽想通了，從今天起振作起來，闖過這道關！”一家人在大海邊緊緊地抱在一起！

苦覓生機

從護理老爸的重癥監護病房開始

俗話說：有困難找婦聯。1998年6月，長海縣婦聯主任李貴艷找到紀瑞梅說：“你不是要既不需投資又能賺大錢的工作嗎？現在有機會了。”紀瑞梅在李貴艷的推薦下，走進了一家保險公司做了一名業務員。

小長山島是長海縣最大的一個島嶼，人口1.2萬人，面積21.3平方公里；島上地勢復雜，居民分散，因為沒公共汽車和出租車，交通不便。陳峰給紀瑞梅買了一臺舊自行車當交通工具。但是紀瑞梅不會騎自行車，她身高1米58，體重有75公斤，學起來十分吃力。陳峰手把手地教了她一個星期，她總算能歪歪扭扭地上路了。一天趕上下雨路滑，她被重重地摔倒在溝里，腿劃開了一道大口子，鮮血浸紅了褲子，到醫院縫了針，打了20多瓶吊水才消腫。

紀瑞梅每天天不亮就帶上兩個饅頭、一瓶礦泉水上路，騎著那輛嘎吱作響的自行車走街串巷，磨破了嘴皮，嘴上起了大泡，跑了一個月也沒有簽到一份保單。

正當紀瑞梅一籌莫展時，1999年3月的一天，老父親紀其和突然病重住進了大連醫科大學的重癥監護病房，經大夫反復檢查確診為肺癌晚期。紀瑞梅兄妹雖然四五個，但是都不在身邊。陳峰對紀瑞梅說：“瑞梅，你在外面跑業務，就讓我在爸面前盡孝吧！”紀瑞梅眼圈紅了，說：“爸為子女操勞一生，我怎能在爸病危時離開呢！”

老父親一住進醫院，紀瑞梅就把工作的事全都推到一邊。她不分晝夜地守在老爸的病床邊，前后護理了37天，陪伴著77歲的老爸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天生就是一副熱心腸的紀瑞梅在護理老爸的同時也不閑著，幫助鄰床的病人打水買飯，有時病人的家屬不在，她主動給病人端屎端尿。人們都親切地稱她為紀大姐。善于觀察的紀瑞梅發現許多重病號家屬為給親人治病耗盡了家中積蓄，有的貧困家庭因付不起高額的費用，中途含淚離開醫院，放棄治療！而保險不僅僅是一種投資，更是一種保障，于是她把保單做到病房，在一個多月的護理期間，她共做成了13筆保單，保費達32萬元。

然而，命運對紀瑞梅來說總是一波三折。老父親走了不到3個月，母親因極度傷心又患上了精神分裂癥！這對紀瑞梅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

母親年逾古稀，患上精神分裂癥后，在家里罵人砸東西，因大小便失禁不讓陳峰靠近，紀瑞梅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紀瑞梅只好偷偷地推車出門。有一次，紀瑞梅剛出門，就聽見母親罵著她的小名追上來，硬要紀瑞梅帶上她，紀瑞梅鼻子一酸，只好哄著母親回家。

紀瑞梅不忍心再看到老媽在家里鬧，她讓陳峰買了一輛輪椅，決定天天推著媽媽上路。陳峰每天凌晨4點鐘起床，給娘兒倆做好飯菜，用保溫飯盒裝好，帶上暖壺，把娘兒倆送出門。紀瑞梅感動地說：“老陳，你在家是我的保姆；在外面是我的秘書；在生活上是我的精神支柱！下輩子我還嫁給你！”

從此，長海縣小長山島上出現一幅獨特的風景：天一亮，紀瑞梅就會推著輪椅上的媽媽上路，風雨不誤地在小長山島上登門營銷。說來也奇怪，患病的媽媽喜歡女兒天天推著她走街串巷，邊走還能邊和女兒聊天。但是每當下雨陰天，媽媽情緒低落時，會又哭又鬧。有一次，她推著媽媽走坑坑洼洼的砂石路艱難行進，一不小心把車子推翻了，媽媽一頭摔在地上。媽媽火了，一拐子打在紀瑞梅的前額上，紀瑞梅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半天才睜開眼睛，摸著額上腫起的火辣辣疼的大包，紀瑞梅不能發火，她眼含淚水哄著媽媽上輪椅繼續趕路。她想，這樣讓母親跟著我遭罪值不值？但是她逐漸發現，媽媽天天跟著她在島上轉，比在家中情緒好多了，母女倆邊走邊聊，媽媽的病也好了大半。到了冬天，她不能推媽媽出門了，便在長海縣貼出廣告，用500元月薪為媽媽聘來最好的保姆，在家中護理一冬。第二年春天，紀瑞梅繼續推著媽媽上路。

整整兩個夏天，紀瑞梅推著輪椅上的媽媽跑遍了小長山島的家家戶戶。小長山島上的老百姓被紀瑞梅感天動地的孝心打動了，紀瑞梅成了孝敬父母的一個活樣板。從此她的“人氣”不斷上升，她贏得了客戶們的信任，簽的保單像是滾雪球般迅速增多。這時，她的債主們對她也不再窮追猛打，而是相信她有能力全部償還欠款。2000年，紀瑞梅在大連地區某壽險公司全年考評中獲得第一名。

紀瑞梅終于在2001年4月，全部還清了15萬元“人情債”。她在卸下壓在心頭多年的那塊巨石的同時，也充滿了對家鄉父老的滿腔深情！

回報鄉親

給每一位“客戶”拴上安全的“錨”

小長山島上的居民世世代代以海洋漁業為生，變化莫測的大海為人們提供了豐富的資源，但同時也帶來了極大的風險。伴隨著近年迅猛發展的海洋養殖業，漁民靠海洋養殖腰包變鼓了，但是仍然無法擺脫千百年來靠天吃飯的宿命。1993年和1996年相繼發生的三場臺風徹底摧毀了長山島漁民承包的海場，價值上萬、幾十萬和上百萬元的魚箱和魚苗毀于一旦，養殖戶們叫苦不迭，陷入絕境中的漁民甚至選擇了跳海自殺！

紀瑞梅剛開展保險業務時，由于這里的教育落后，漁民的觀念也比較保守，他們對這項新興的行業并不認識，大多持懷疑和觀望的態度。如果僅靠巧舌如簧那也不足以讓對方一夜間改變固有的觀念，紀瑞梅靠的是對父母感天動地的孝心和還清15萬元“人情債”的誠信打動了客戶，客戶才情愿掏腰包的。

剛開始跑業務時，紀瑞梅拼命地做“保單”，最大理想就是快些把15萬元“人情債”徹底還清，但是隨著她的業務滾雪球般的發展，從客戶們對她充滿信任和希冀的目光中，紀瑞梅的心中涌起了一種感動和強烈的責任感。那天，當紀瑞梅還上最后一筆債務時，她對陳峰說：“難道天方夜譚的故事發生在我身上了嗎？”陳峰說：“每一份保單都是一顆心，客戶對你寄托了希望！”陳峰的一句話說得紀瑞梅頓時眼明心亮！她說：“長島的老百姓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我，我紀瑞梅也要知恩圖報！”

隨著紀瑞梅的業務越來越大，她已走出長島，到大連發展客戶。她的舞臺變大了，信息也靈通了，社會交際面也寬了。心中裝著長島父老鄉親的紀瑞梅想到為客戶解憂濟困，在家中成立了打工信息中心，免費為島上的人介紹工作。島上的漁民每年在休漁期有近半年無事可做，從2000年至2005年，紀瑞梅先后無償把1000多名閑置人員送到莊河和大連等地打工，使100戶脫貧。如今的長山島上，人人都知道紀瑞梅家是一個沒有掛牌的義務職業介紹所。

常年靠大海吃飯的漁民，多年來在心靈深處形成了一種“漂泊”的危機意識。為了給自己的保戶安全感，紀瑞梅給每一位保戶都拴上了抗擊風雨的“錨”。那次，當她把劉大爺的“棺材費”還清之后，她又說服劉大爺上了養老保險。與此同時，她成立了“瑞梅客戶幫扶中心”，它的好處在于一旦她的保戶生活中遇到這樣或那樣的難題和不測，這個組織會聯起手來“眾幫一”，紀瑞梅給每一個保戶吃了定心丸。

1999年8月的一天，紀瑞梅正準備推著老媽出門開展業務時，一個叫李祥的中學生戰戰兢兢地叩開了家門。李祥未開口眼淚先流了出來。他把剛剛接到的大連師范大學的通知書遞給紀瑞梅。紀瑞梅接過通知書，猛然想起來李祥的爸爸叫李鳳恩，以前和自己在一個水產公司工作。李鳳恩不久前患了腦溢血住院，花光了家中的積蓄。李祥剛剛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大連師范大學，需要交8000元的學費。李鳳恩知道此時的紀瑞梅也是身陷困境，他讓兒子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前來求助！

紀瑞梅看到李祥那雙無助的眼睛時，她的眼睛也濕潤了。在小長山島能讀高中的并不多，每年能考進大學的更是鳳毛麟角，李祥能金榜題名是小長山島人的大喜事。紀瑞梅對李祥說：“孩子，你放心，紀姨想辦法讓你讀大學。”紀瑞梅邊開展業務邊為李祥走門串戶地募捐，并通過婦聯和共青團向社會發出呼吁，一共募集到2400元，然后又從自己腰包中拿出6000元送到李祥的手中，讓李祥到大學去報到。李鳳恩當時激動地拉住紀瑞梅的手說：“你就是孩子的再生父母，我們當爹媽沒有盡到的責任你替我們盡到了。”

小長山島四面環海，自然資源豐富。但是因教育的長期滯后，絕大多數漁民還沒有富裕起來，特別是島上的殘疾孩子很多連小學都畢不了業，教育落后是貧困的根子，當紀瑞梅走訪這些貧困線上的失學孩子時，常常為這些孩子而惋惜不已！2002年6月，紀瑞梅主動找到當地婦聯協商，她出資10000元，婦聯出資5000元成立了“瑞梅愛心助學基金會”，并承包了24個貧困的殘疾孩子上小學的全部費用。丈夫陳峰開玩笑說：“梅，你今天成立這個會那個會的，咱們家都變成民政局了。”紀瑞梅說：“現在我覺著人生的意義不在于能賺多少錢，而是常懷著感恩的心為社會做些有意義的事。”

2004年3月7日，紀瑞梅被大連市政府和市婦聯評為“十佳女杰”。2005年1月，紀瑞梅接到了世界華人保銷集團組委會的通知，她榮獲了該組織的銀龍獎，并成為大連地區惟一獲得美國MDRT超級會員資格的金牌業務員。如今已是新華人壽大連分公司總經理助理的紀瑞梅，成了名副其實的高級白領，完全有條件開名車住別墅，但她的家仍然在長山島，還是多年前的40多平方米的舊平房，依舊過著樸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