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中諜

郭小東

齊云飛最近交霉運，給女朋友寧馨兒買的生日蛋糕吃了拉稀。馨兒埋怨他貪便宜，拿變質蛋糕糊弄她傷了她的心要跟他吹燈。可天地良心，齊云飛為這塊愛心蛋糕騎自行車穿大街過小巷跑了半天才選中一家“丘比特”西餅屋。雖說丘比特西餅屋的生日蛋糕要二百五十元，但齊云飛還是咬咬牙訂做了一個，因為蛋糕上一箭穿過兩顆紅心的圖案最能代表他的心。馨兒不信，說：“什么二百五，我看你才是個二百五。”齊云飛自尊心受到傷害，反擊道：“吹燈就吹燈，天涯何處無芳草。”馨兒當即氣跑了。

齊云飛冷靜下來，非常后悔。他其實很喜歡寧馨兒，否則也不會費這么大勁去找什么丘比特西餅屋了。他越想越來氣，決定去找“丘比特”論理，可到那里一看，“丘比特”竟然飛走了——西餅屋換成了一家海鮮館。齊云飛仰頭看了看海鮮館鮮艷的金字招牌，在心里嘆道：人要倒霉喝涼水都會塞牙縫，放屁都會砸腳后跟!

齊云飛嘆完氣回轉身，放屁砸腳后跟的事真的就發生了——剛買的那輛“捷安特”山地自行車沒長翅膀卻像長翅膀的丘比特一樣，飛走了。

自行車被盜，齊云飛只好步行回軍營。他低頭走在大街上，心情很是落寞。可走在大街上的齊云飛又碰到一件放屁砸腳后跟的事——低頭想心事的他居然和一個中年男人撞了個滿懷。這一撞不要緊，男人抱著的筆記本電腦“啪”地一聲掉在地上。這回齊云飛可真的是認命了。

“會不會走路啊你，把這么貴重的東西摔壞了，你可得賠我!”

“我不是故意的，再說了看都沒看，你怎么就知道它摔壞了呢?”

中年男人拾起電腦，把齊云飛拽到街角，開機查看。幾分鐘過去了顯示屏還沒亮，齊云飛心一沉，想：真要是壞了，我可賠不起呀。

齊云飛說：“這樣吧，你跟我到部隊，我們再仔細看看。如果真壞了，再說賠償的事，好嗎?”

中年男人老大不情愿地同意了。他自稱姓喬，一路嘮叨道：“這臺電腦是我剛買的，這不，發票還在這里呢!”

齊云飛沒心思看他的發票，說：“喬先生你別急，電腦是我撞壞的，我會負責。”

齊云飛把喬先生帶回部隊宿舍，捧出那電腦仔細查看。喬先生眼尖，率先發現外殼有一條細小的裂縫。齊云飛感覺不妙，他小心地拆開電腦，看到了已經斷裂開的主板。

喬先生發難了：“你得照價賠償了，它真是剛買下的，還沒在我的手里焐熱呢，不信，你看發票?”

齊云飛暗自叫苦，說：“我有朋友在電腦商城工作，興許能修得好。”

喬先生說：“修好也不是原裝貨了，我今天怎么這么倒霉啊?”

這句話戳到了齊云飛的痛處，他沒好氣地說：“你倒霉，我比你更倒霉!既然大家都不順，就相互體諒體諒。這樣吧，我負責把你的電腦修好，維修費用算我的，怎么樣?”

喬先生沉吟了一下，說：“也只好這樣了，我相信你這當兵的。不過你可得快點，我還等著用呢!”

齊云飛找到他在電腦商城工作的朋友。朋友把摔壞的電腦查看了一番，搖搖頭，說：“怎么摔成這樣子，沒什么維修價值了。”

齊云飛著急地問：“你是說——”

“所有東西都得換，算下來價錢跟買臺新的差不多。”

“買臺新的多少錢?”

“他是原裝進口的，最起碼一萬八千塊。”

齊云飛一聽，心就涼了。一萬八，剛從軍校畢業的他總共存款還不到二千元，怎么賠得起人家一萬八的電腦?

朋友打量著那條不起眼的裂縫，不相信地說：“不就一條小裂縫嗎?里面的東西怎么就全壞了呢?這么倒霉的事都讓你老兄給撞上了，唉!”

一個星期后，喬先生找上門了。齊云飛只好如實相告，說：“我手頭只有兩千塊錢，你先拿著，別的我再慢慢想辦法。”

喬先生拉下臉，說：“我兩萬塊錢買來的電腦，被你這一撞就撞掉了一萬八。不行。”

齊云飛連日來積聚在心里的不痛快一起爆發了：“是我撞你還是你撞我，誰說得清楚?別以為我們當兵的好說話就給鼻子上臉。我主動承擔責任，你還這樣不依不饒，你有完沒完?告訴你我心里煩著呢?現在坑蒙拐騙假冒偽劣無法無天的事遍地都是，買個蛋糕是霉的談個女朋友是假的買輛自行車是長了翅膀的，誰知道你是不是有意詐騙我?”

齊云飛連珠炮似地發泄了一通，正等著姓喬的反擊。可喬先生聽完齊云飛連珠炮似的質問，反而笑容可掬地說：“老弟，不就一臺電腦嗎?咱們好商量。”

齊云飛疑惑地看著變了個人似的喬先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喬先生拍拍他的肩，說：“老弟，我看你心里不痛快，咱們先去喝點酒，說說心里話。我這個人喜歡交朋友，朋友之間什么事不好說，一臺電腦算什么?”

就這樣齊云飛被喬先生拉到了一家高檔飯店。兩人推杯換盞，酒過半

酣，成了割頭換頸的朋友。賠電腦的事在割頭換頸的朋友之間簡直不值一提。

齊云飛打著酒呃，說：“喬、喬兄，我有些不明白，我們是前世有緣呢還是今生有幸?電腦的事還讓喬兄海涵，我齊……”

喬先生立馬打斷他的話，說：“齊老弟，我早就想交你這樣一位軍中朋友了。那臺電腦成就了我們之間的友誼，沒有它我們怎么可能在這里稱兄道弟呢?我感謝它還來不及呢!”喬先生揮了一下手，像下命令似地說“齊老弟，今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它了!”

“那怎么好意思……”

喬先生又一次打斷了齊云飛的話，說：“我說過不要提它了嘛!喝酒!”

又是幾杯下肚，齊云飛拍胸脯道：“喬兄，有什么事需要老弟幫忙的就開口，只要我能辦到，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再所不辭。”

喬先生見火候到了，湊上前說：“我是有事想讓老弟幫忙。”

“什么事?”

“好事。不需要上刀山也不需要下火海，還能包你賺大錢。”

齊云飛一副神往的樣子，說：“既然是這么好的事，那我就跟喬兄干得了。這個兵我也不當了。”

“不，你這個兵不僅要當，還得想辦法升官發達。”喬先生斷然說。

“什么事啊，離了這身軍裝還不行?”齊云飛不明白了。

喬先生湊到齊云飛的耳邊小聲的說了句什么。齊云飛不由渾身一顫，連連搖頭：“不，不，不行!”

“搞點小情報對你來說不成問題，小小的一條信息、短短幾行文字能賣好多錢，這樣的無本買賣上哪兒找去呀?再說你現在談朋友正是需要錢的時候呀。”

見齊云飛不再說話，喬先生期待地注視著齊云飛，“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出問題的……”

齊云飛動搖了，他把酒杯一頓，瞪著像賭徒一樣血紅的眼，說：“那我就跟喬兄干了!”

喬先生很激動，抓過齊云飛的酒杯滿上。他們的酒杯碰在一起，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喬先生說得對，像齊云飛這樣在部隊機要部門工作的人，搞點小情報實在是太容易了。齊云飛不費吹灰之力就弄到了一張營房分布圖。他左手

將圖紙遞給喬先生，右手就多了一個牛皮紙信封。齊云飛回宿舍打開一看，里面裝著磚頭厚的兩摞人民幣。齊云飛笑了，心想：這錢來得可真快!過了兩天，他又給喬先生打了電話：“喬兄，我搞到一份絕密情報，有沒有興趣?”

“當然。”隔著電話，齊云飛都能感覺到喬先生的興奮。

“弄不好要掉腦袋的，少了二十萬我可不想冒這個險。”齊云飛慢悠悠地說。

喬先生覺得數額太大，要和那頭商量一下。第二天，齊云飛接到喬先生的電話，喬先生說那頭要先看看值不值二十萬，他們約定了在花都酒店568房間碰頭。

晚上，齊云飛換了一件風衣，戴了一塊黑色的運動手表，架了一副碩大的墨鏡。他將風衣領口豎起，像電影里秘密接頭的特務那樣，帶著那份絕密情報向花都酒店進發了。

齊云飛穿過花都酒店富麗堂皇的大堂，坐電梯徑直來到五樓，摁響了568房間的門鈴。喬先生把齊云飛讓進門。房間里坐著一個肥胖的外國人，他用犀利的目光把齊云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無表情地說：“東西呢?”

齊云飛遞過去一張光盤。外國人把光盤放到筆記本電腦里。喬先生走過來站在旁邊，兩人一邊看一邊對著屏幕指指點點，不時用齊云飛聽不懂的語言交談幾句。

過了好一會兒，外國人才滿意地點點頭，對齊云飛笑道：“成交。”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黑色的密碼箱遞給齊云飛。齊云飛打開一看，里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一箱鈔票。齊云飛拎著密碼箱向兩人告別，這場交易就算結束了。

齊云飛走后，喬先生和那個外國人欣喜若狂地分析著那張圖表。就在這時，傳來了敲門的聲音。他們趕緊把筆記本電腦塞到床下。外國人故作鎮定地打開門。門外站著一隊荷槍實彈的警察。

“有什么事嗎?我和我的朋友正在談生意。”外國人聳聳肩攤開雙手，做出莫名其妙的樣子。

“當然有事!”齊云飛從人群中閃了出來。幾名警察迅速沖上去，給那外國人和喬先生戴上锃亮的手銬。外國人掙扎著大喊到：“你們憑什么抓我!我要起訴你們!”

“就憑這個。”齊云飛揚了揚手腕上的表，“這是最新型的錄音筆，你們犯罪的證據全在里面呢!想竊取我們國家的軍事秘密，沒那么容易。”末了，又對臉色煞白的喬先生說：“你做假的功夫還不到家，外殼只裂開一條小縫，里面的元件卻全壞了，這原裝進口的電腦也太不經摔了。”

喬先生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他沒好氣地對齊云飛說：“不是我做假的功夫不到家，而是你老弟演戲的功夫太高超了!唉!”

“誰是你的兄弟?拿國家民族利益做交易的人，可恥可恨!”

原來齊云飛聽他朋友說那電腦摔得有些奇怪，就懷疑姓喬的另有目的。姓喬的為什么要纏上他這個當兵的呢?想想自己的工作性質，齊云飛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立即向保衛部門報告了這件事，然后就當起了演員。當然那張營房分布圖和后來的絕密情報都是假的。

齊云飛協助保衛部門破獲一起重大的間諜案，立了大功。不僅如此，失去的愛情也回來了。

寧馨兒是地方安全局的偵察員，她和她的同事們早就盯上這個間諜團伙了，安全局的偵察員保密意識強，齊云飛跟她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卻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只知道她是一名國家公務員。齊云飛向部隊保衛部門報告喬先生的事情后，部隊立即與安全局取得聯系。于是，寧馨兒就成了這出精彩演出的幕后導演，只不過舞臺上的齊云飛完全被蒙在鼓里。

這天，齊云飛躺在床上，攥著剛榮獲的軍功章，想念著跟他吹了燈的馨兒。要不是那個變質的蛋糕就不會發生后來的事，也就得不到這枚軍功章了。齊云飛很想給寧馨兒打個電話，告訴她這枚軍功章也有她的一半。齊云飛正在后悔當時把話說得太絕，沒留一點回旋余地。這時，響起了敲門聲，齊云飛開門一看，馨兒不請自到，一張臉笑得陽光燦爛。

齊云飛喜出望外。寧馨兒說：“云飛，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說你是二百五。二百五怎么能抓到狡猾的間諜呢?”

齊云飛迷糊了，她怎么知道自己抓間諜的事呢?待問明前因后果。齊云飛笑道：“姓喬的說我演技高超，他哪知道幕后還有你這個高手呢?咱們可是演了一出諜中諜的好戲啊!”

(責編／方紅艷插圖／桑麟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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