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分攤，后追償

倪　涌

[提要]

共同海損是指在同一海上航程中，船舶、貨物和其他財產遭遇共同危險，為了共同安全，有意地合理地采取措施所直接造成的特殊犧牲、支付的特殊費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一百九十九條第一款規定：“共同海損應當由受益方按照各自的分攤價值的比例分攤”。共同海損制度確立的目的，是對海難救助和自救的鼓勵。當風險來臨時，犧牲船、貨之一部，或支出少量費用，以保全船、貨之大部。這種遭遇共同危險，為了共同利益而造成的特殊犧牲和支出的特殊費用，由船、貨雙方共同分攤，是符合各方利益的，也為各個國家所接受。共同海損制度的確立，它既鼓勵外來的救助，更鼓勵用本船的設備和貨物進行自救。我國海商法第一百九十七條還規定，“引起共同海損特殊犧牲、特殊費用的事故，可能是由航程中一方的過失造成的，不影響該方要求分攤共同海損的權利：但是，非過失方或者過失方可以就此項過失提出賠償請求或者進行抗辯”。由此可見，共同海損的原則就是“先理算，后分攤”、“先分攤，后追償”。本案就是在共同海損已經分攤的情況下，被分攤方向過失進行追償，法院依據海商法的有關規定，作出了合法，的判決。

[案情]

原告：香港民安保險有限公司。

被告：統一和平海運有限公司。

2000年2月21日，原告承保的貨物裝上“SEA DIAMOND”輪，由喀麥隆運往中國蛇口港。該輪在中國張家港卸下另一票貨物后，駛往蛇口港。2000年4月26日凌晨，被告所屬“ORIENT HONESTY”輪在中國長江口與“SEADIAMOND”輪發生碰撞事故，致使“SEA DIA-MOND”輪受損。4月30日，“SEA DIAMOND”輪卸下船上所有貨物，進廠進行修理。經該輪船東宣布共同海損，香港德理有限公司對此事故進行了共同海損理算，原告為此向香港德理有限公司出具了共同海損擔保。經理算，確定貨主應分攤共同海損的金額為70144．15美元。原告通過香港德理有限公司向“SEADIAMOND”輪船東支付了上述分攤金額。2002年3月25日，香港德理有限公司確認收到原告支付的共同海損分攤金額。2000年5月3日，指示收貨人向原告出具了收據，并將追償權益轉讓給了原告。

在法院另案審理的被告與“SEA DIA-MOND”輪船東之間的船舶碰撞損害賠償糾紛案中，法院已作出生效判決，判決被告在本次碰撞事故中應承擔60％的責任。

上海海事法院認為，本案為共同海損分攤費用追償糾紛。“SEA DIAMOND”輪在發生了碰撞事故，造成船舶受損以后，在就近港口上海港卸下全部貨物進行船舶修理。根據理算報告記載，“SEA DIAMOND”輪發生碰撞以后，其左舷船殼板嚴重受損，船和貨物處于危險之中，船舶駛入上海港是為了共同安全所必須。船舶在上海港進行修理是為了完成航程所必須。因此，“SEA DIAMOND”輪在上海港產生的費用符合共同海損特征。雖然共同海損調整的是本船船東與貨主之間的分攤與追償的關系，但該共同海損事故的產生是因船舶碰撞而引起，被分攤方是基于船舶碰撞損害賠償的法律關系而向第三方進行追償，原告所分攤的共同海損費用亦屬于在船舶碰撞事故中貨物損失的范圍。在已經確定被告應承擔60％碰撞責任的情況下，被告理應賠償原告由此而產生的共同海損分攤費用，但應以被告所承擔的碰撞責任比例為限。上海海事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一百六十九條第二款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碰撞和觸碰案件財產損害賠償的規定》第四條第三款的規定，判決被告賠償原告共同海損分攤費用42086．40美元及利息。

被告不服一審判決，在上訴期內向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經審理后認為，原判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上訴人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法院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一百五十八條之規定，判決駁回上訴人的上訴，維持原判。

[評析]

本案原、被告雖均為境外當事人，但本案原告在已經分攤了共同海損費用的情況下，向過失方進行追償，屬侵權糾紛，應適用侵權行為地法律。被告船舶與他船碰撞發生在中國長江口，故上海海事法院適用中國法律作為處理本案的準據法正確。

共同海損調整的是本船船東與貨主之間的分攤與追償的關系，但在共同海損理算完畢后當事人之間就過失問題提出的索賠并不屬于共同海損的內容。因為上述就過失問題提出的索賠一般都是基于運輸契約上的責任條款或者是基于船舶碰撞的侵權行為而提出的，受海商法第四章海上貨物運輸合同和第八章船舶碰撞的條文約束。本案中的原告正是基于船舶碰撞中對方船舶的侵權行為而向被告提出的索賠。

作為被分攤方的原告，其本身因共同海損而分攤的費用，是本船船東為了船、貨的共同安全而作出的共同海損犧牲或費用，根據海商法的規定，其本身是需要被分攤的，這部分費用對本船船東來講，是可以免責的，也就是不能追償的，除非能證明本船船東有不可免責的過失。那么，原告可否向船舶碰撞中的對方船舶追償呢?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碰撞和觸碰案件財產損害賠償的規定》第四條第三款規定，“船上財產的損失賠償包括：合理的財產救助、打撈和清除費用，共同海損分攤”，可見，上述《規定》把共同海損分攤列入了財產損央的范圍，原告基于船舶碰撞侵權的法律關系，向被告提出索賠完全合法。我國海商法第一百六十九條第二款規定：“互有過失的船舶，對碰撞造成的船舶以及船上貨物和其他財產的損失，依照前款規定的比例負賠償責任。碰撞造成第三人財產損失的，各船的賠償責任均不超過其應當承擔的比例”。既然原告基于船舶碰撞侵權的法律關系向被告提出索賠，那么，被告所承擔的賠償責任不應超過其在船舶碰撞案件中所確定的責任比例。在已經生效的另案判決中，確定被告在船舶碰撞事故中承擔60％的責任，因此，法院判決本案被告向原告賠償60％的共同海損分攤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