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化爆炸凸現應急預案缺失

姜國利

2005年11月13日13時20分，中國石油吉化公司雙苯廠發生特大爆炸，14日9時30分大火徹底撲滅。爆炸使5名工人喪生1人失蹤、近70人受傷，當地數萬城市居民、學生緊急疏散，企事業單位被迫停工、停課，爆炸產生的大量苯類污染物通過吉化公司的排污口流入松花江，造成松花江水體嚴重污染，直接危害松花江沿岸數千萬居民以及牲畜飲用水安全，同時也對俄羅斯的水體造成影響。截至發稿時，吉林省松原市和黑龍江省哈爾濱市相繼發生停水事件。

江水污染，部分居民“毫不知情”

17日，國內外媒體把關注的焦點從吉化公司爆炸轉向因此給松花江水體造成的嚴重污染，然而在發生爆炸的吉林市，人們似乎早已經淡忘了此事，當地政府以及相關部門也表現得非常“平靜”。在此前，當地媒體的報道除了省、市領導要求對事故妥善處理、嚴查事故原因和爆炸現場以及救援情況以外，還公布了吉化公司11月14日上午新聞發布會的內容：沒有對大氣、水體造成污染，消息發布工作要求及時準確，糾正社會上的一些傳言和個別媒體的不實報道。

此后，吉林省特別是吉林市對11·13爆炸案的后續報道幾乎全部被“封殺”。關于爆炸產生的大量苯類污染物通過吉化公司的排污口流入松花江已經造成水體污染的事實，直至11月23日記者向吉林市的宣傳部門詢問時，他們對此仍表示毫不知情。

11月13日，中石油吉林石化公司雙苯廠苯胺車間爆炸事故發生后，吉林省發現苯類污染物流入第二松花江。中共吉林省委、吉林省政府立即啟動《吉林省突發環境事件應急預案》，全力防控，確保居民飲用水安全。

國家環保總局負責人11月23日向媒體通報說，污染事件發生后，吉林省有關部門迅速封堵了事故污染物排放口；加大豐滿水電站的放流量，盡快稀釋污染物；實施生活飲用水源地保護應急措施，組織環保、水利、化工專家參與污染防控；沿江設置多個監測點位，增加監測頻次，有關部門隨時溝通監測信息，協調做好流域防控工作。黑龍江省財政專門安排1000萬元資金專項用于污染事件應急處理。

據調查：11月13日16時30分開始，環保部門對吉化公司東10號線周圍及其入江口和吉林市出境斷面白旗、松江大橋以下水域、松花江九站斷面等水環境進行監測。14日10時，吉化公司東10號線入江口水樣有強烈的苦杏仁氣味，苯、苯胺、硝基苯、二甲苯等主要污染物指標均超過國家規定標準。松花江九站斷面5項指標全部檢出，以苯、硝基苯為主，從三次監測結果分析，污染逐漸減輕，但右岸仍超標100倍，左岸超標10倍以上。松花江白旗斷面只檢出苯和硝基苯，其中苯超標108倍，硝基苯未超標。隨著水體流動，污染帶向下轉移。11月20日16時到達黑龍江和吉林交界的肇源段，硝基苯開始超標，最大超標倍數為29.1倍，污染帶長約80公里，持續時間約40小時。

應急預案缺失，沿江防控存在“盲區”

據調查，事件發生后吉林市的相關部門對松花江水體污染沒有及時向公眾和媒體及時通報，松花江流經吉林省的各個地區的村鎮都沒有得到通知。有的縣（市）雖然接到通知，但是都以農民不吃江水或是無法通知為由，沒有向松花江沿岸居民（村民）通知，致使絕大多數村民只是通過新聞媒體的宣傳，知道哈爾濱遭受污染，卻不知道污染就在身邊。

11月28日，在距有毒污水排入松花江的入口處——吉化東10號線入江口幾千米外的江面上仍有近10條捕魚船，記者看到，船上的人們正在向江里撒網捕魚，江面上漂浮著漁網的浮漂。不遠處在岸邊有10幾個漁民正在準備下江捕魚，這時吉林市水利局的漁政處的工作人員也在現場。據漁政處的張處長說：“今天中午局長找到我，告訴我松花江水有污染，讓我們下來檢查，不讓在江上捕魚，這之前沒有人通知，之前我們都知道吉化爆炸，但是對水體污染情況不太清楚。”

據幾位漁民介紹，他們有幾位是黑龍江省的，通過電視、報紙他們得知哈爾濱受到了水污染，是吉化爆炸引起的。他們說，13號吉化發生爆炸后，豐滿發電廠（松花湖）加大放水量，沖下來許多小魚，我們趁著這個機會都到江上捕捉了許多小魚，從來沒有人來正式通知江水污染之事，我們一直在江里捕魚，這里受污染我們真的不知道。

吉林省航道管理局一艘在松花江上工作船的負責人說：“吉化爆炸我們都知道，當時電視、報紙都發布了消息說爆炸沒有給大氣、水體造成污染，大氣水體沒有發生變化，爆炸發生后我們沒有因此停止工作，至今上級領導和有關部門沒有通知江水污染需要我們采取任何防護措施。”

吉林市經濟開發區哨口村，地處松花江邊，對岸是吉林市龍潭區的烏拉街鎮公拉馬村，連接兩岸的是當地村民架起的一座浮橋，浮橋日前被過往船只撞斷。

據在這里施工（修浮橋）的當地村民介紹，爆炸發生后，經常有環保部門的人到這里取水樣，說是拿回去化驗。村民們說：“我們都是居住在松花江邊，雖然每戶人家都有水井，可是我們的水井距松花江這么近（遠的幾十米，近的十幾米），實際上吃的都是松花江水，環保人員每次到這里取完水樣就走了，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們江水污染的事，我們前幾天看到過江面上漂下來一些死魚，當地政府一直沒有人來通知，如果知道江水污染我們也得采取點措施，如果真的中毒怎么辦。”

距此不遠處的田間（松花江邊），有40多頭黃牛正在啃吃玉米秸禾，旁邊有幾位村民在看護著，其中一位是本村的防疫員，還有一位是吉林市水質管理辦公室聘請的水質觀測員。他們說：“這些天我們一直在這里放牛，都知道吉化爆炸的事，這幾天我們在電視上看到了哈爾濱市因松花江污染停水，但是我們確實不知道這里也受污染，我們村（哨口村）就在江邊，吃的用的都是松花江水，現在才知道，原來哈爾濱的水污染是從我們這里流過去的，政府和相關部門為什么到現在還不通知我們。”村民們說：“我們屯就這40多頭牛，現在集中起來在江邊放養，大家輪流看著，這些牛每天都要到江邊喂2次水，如果知道江水有毒，我們決不敢讓牛喝江水，一旦它們中毒那損失可大了。”據水質觀測員（村民）介紹，他只能觀測水溫、水位，至于是否有毒卻無法觀測，每個月他都按照要求到市水質辦匯報水質觀測情況，爆炸發生后他也去過水質辦，可是沒聽說水污染的事；防疫員（村民）也證實政府和相關部門從來就沒有到村里通知江水受到污染。

在記者走訪松花江流經的吉林省其他幾個縣（市）的村鎮時，得到的情況大致相同。縣（市）政府有的已經接到通知，但他們認為這些村鎮不飲用松花江水，所以沒有必要通知。松原市在11月18日開始大面積停止供水，停水7天，于24日13時許恢復供水，但沒有向市民說明因何停水。

誰應該為爆炸以及環境污染案負責

據爆炸現場和爆炸情況通報以及媒體的報道來看，吉林市政府、吉化公司、消防支隊都沒有有效的“雙苯、有毒化學品泄漏產生爆炸后的污水排放有效預案”，沒有及時向社會（媒體）及中央通報污染水質情況，是發生此次重大水污染的主要原因。

在哈爾濱市政府于11月21日公布停水通知，22日發布公告，明確稱停水與吉林石化爆炸污染有關。吉林省政府和國家環保總局在2005年11月23日承認，松花江由于中國石油吉林石化公司爆炸事故被污染。

2005年11月23日前，中石油集團新聞處處長畢建國還表示，根據他的了解，并沒有環境檢測單位就吉化公司雙苯廠爆炸污染松花江問題與中石油通報信息，所以他并不認為哈爾濱停水與吉林石化爆炸污染松花江水有關。吉林石化方面有關人士于11月21日哈爾濱市發布停止供水公告時也強調，爆炸產生的是二氧化碳和水，絕對不會污染到水源。吉林石化有自己的污水處理廠，不合格的污水不會排放到松花江。

據調查，在11月13日爆炸后的滅火過程中就已經發生了大量的苯泄漏，雙苯廠24號苯罐的一條管道中間斷裂，大量液體向外噴涌。消防戰士趟著沒膝的混雜著苯胺的污水，快速沖進泵房，合力將變了形的總閥門關閉，之后用泡沫迅速將地上流淌的液體苯進行覆蓋。

整個滅火過程使用5000噸水、28噸泡沫，在有關的現場指揮和實際滅火過程中沒有發現對此更有效的應急處理預案實施，絕大部分混雜著苯胺的污水都順著排污口排入了松花江。

有評論人士認為，環保部門和當地政府不應該隱瞞事件真相。面臨如此巨大的環境災難，民眾有知情權，而當地政府和相關部門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事實，一切負面問題只在私下尋求解決，期盼有了“勝利喜訊”之后再公之于眾，以期保持“形象”。但事實上，負責任的政府是與民同憂與民同樂的政府，而不是遮遮掩掩的政府。我們的一些政府官員，應該多檢討一下自己的管理技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