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城，我都給你長大了

洛袈小麥

（一）

我姓洛，叫洛芊芊，我周圍的人都叫我洛小芊，因為我母親叫千芊，從我的名字中，你們可以知道我的父母是極恩愛的。

母親是電臺的DJ，父親是一家外企的主管，我讀過的學校都是最好的，父親有這個能力。

我十八歲的歷程是波瀾不驚、一帆風順的。如果說有點綴的話，應該是每天早上的7：40分，我和他準時在十字路口相遇，他是隔壁學校的學生，那是一所普通的中學。他長得很是俊美，第一眼看到他時，我有一種驚艷的感覺。他卻是根本都不看我。短短的一分鐘而已，他向左我向右，各奔前程。

但是，我心里是喜歡他的，喜歡他白到透明的皮膚，喜歡他長而密的睫毛，喜歡他酷酷的樣子，還有他憂郁的眼睛。

我輾轉找到一個小學的同學小綠，碰巧她又和他同班，我從小綠那里知道了關于他的一切：父母早逝，自幼被外婆帶大。我的心為他泛起一陣溫柔的牽痛。當你為一個男子心痛的時候，說明你長大了，在夜晚的電臺節(jié)目中，母親如是說。

我推開窗戶，讓房間漲滿四面八方的來風，項城，我為你而長大了。

是的，他的名字叫項城。

（二）

第一天話劇社聚會，我坐在項城的隔壁，項城看著我，目光里有微微的訝異。我笑，我們是同鄉(xiāng)。

我知道，項城說，我還以為你一定會讀北大呢！

我是想啊，可是北大不要我！我調侃地說道。

其實他不知道的，我的成績是可以讀北大的，從小綠的口中，我知道他報了這所大學，就毫不猶豫改了這所大學。

我參加話劇社，一方面是因為自己酷愛劇本，另一方面是從小綠的口中我知道項城喜歡表演。

我和項城漸漸熟悉起來，在話劇社里，我是編劇，項城是男主角，我為他寫了許多愛情故事，凄美的，幸福的，悲傷的……愛情的模式都被我寫盡了，常常是，我在臺下看得蕩氣回腸，激動不已。項城成了校內的名人，因為他俊美的外貌，因為他演繹的那些愛情故事。

小綠告訴我，10月10號是項城的生日。那天沒有演出，我把話劇舞臺布置的比演出時還要豪華，19支蠟燭，燃燒出美麗的火焰，項城的眼睛有些濕潤，第一次有人為我過生日，謝謝你。他俊美的臉上有一抹淺淺的笑，我的心又開始微痛，為他。

我處心積慮的經營終于有了結果。

圣誕節(jié)那晚，天空飄起了零星的雪花，月光清冷，項城約我在操場上看雪花，天空的雪就那么的飄啊飄的，落在我發(fā)燙的面頰上，項城呼氣如蘭的說喜歡我，他的眸子在黑夜里發(fā)著光，我快樂的有些發(fā)瘋，呵，我的努力沒有白費，真的沒有白費呀！

（三）

我不知道在別人眼中我們算不算是珠聯(lián)璧合，更多的時候，我在臺下看著項城那么眩目，那么的神采奕奕。

小綠說，你一定要好好的愛項城，他是一個缺愛的孩子。

我笑，那么我們一起愛他吧，這樣他得到的愛會更多。

神經，小綠拍拍我的面頰，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小綠喜歡什么類型的男生呢，我想。臺上的項城正在謝幕，有女生的尖叫此起彼伏。哎呀，言承旭演出的場面也不過如此，社長對我說。

不可否認，我也是一個好編劇吧！我說，社長點頭，我們話劇社因為你們兩個而出名。

芊芊，你怎么會有那么多的故事？項城問。

大概每個女孩子都是寫故事的高手吧，所不同的是我把那些故事寫了出來，把他們呈現在眾人的目光里。

我們的故事不也是一樣呈現在別人的目光里，項城說。

項城喜歡白色的衣衫，他總是那樣白衣飄飄地走在校園內，吸引了眾多女孩幽怨的眼光。

項城，你怎么可以這樣美？我撫摩著他俊美的面頰喃喃低語。

假如我的臉讓你心生不安，芊芊，我愿意為你毀了它。項城看著我，認真地說道。

真是傻孩子，我抱住項城的頭，把它埋在我的懷中。

（四）

我把我的故事寫了出來，當然是略作改動，讓項城看不出我的影子。項城拒演，芊芊，感情是順其自然的，不能經營的，這樣的故事太虛偽。

不是說感情要用心經營的嘛！我心虛地爭辯。

假如一開始就經營，那樣的感情真嗎？項城執(zhí)意說道。

最后，那個劇本被束之高閣，項城的話也讓我心虛不已，假如，有那么一天，他發(fā)現所有的巧合都是我刻意為之，他會怎樣想呢？

我不敢想像。

別告訴他啊，永遠都別告訴他，小綠說。

大三那年的寒假，項城拜見了我的父母。父親和他很是投緣，兩人喝茶論棋，大有相見恨晚的遺憾。

他長得這樣俊美，芊芊，你能夠看得住他嗎？母親低聲問我。

我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他在我身邊一日，我必會好好的愛他。

再聰明的女人一旦遇見愛情就會變成傻子，心甘情愿地為那個人成為傻子。

項城的大手溫柔地撫摩我細嫩的皮膚，笑著說，我怎么會忍心讓你變成傻子，和我在一起，你會越來越聰明的。

（五）

大學畢業(yè)后，我和項城回到了家鄉(xiāng)，那是一個開放的沿海城市，適合我和項城生存。小綠則去了廣州。項城進了父親的那家公司，我到電臺作編劇。小綠則去了廣州。項城進了父親的那家公司，我到電臺作編劇。

小綠，假如你能回來，我的生活將是多么的完美，我對小綠說，項城微笑的看著我，目光溫暖。

小綠輕輕的笑，貪心的人啊！話筒里她的聲音有些飄渺。

我對小綠發(fā)出邀請：我結婚的時候你來做伴娘吧！

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廣州的行情，難道你忍心讓我因你而失業(yè)嗎？

我黯然地扣下電話。項城說，沒關系的，芊芊，她來不來都不重要。

10月10號是我和項城的婚期，那天也是項城的生日。

父親訂了最豪華的酒店，客人很多，多數是父母的朋友，項城在這個城市的親人和朋友都是屈指可數的。不過父親不在意，我的寶貝要出嫁，我當然要給她最好的。父親如是說。

難得的艷陽天，我穿著漂亮的婚紗，接受賓客的贊美。項城今天似乎不大開心，很少笑，心不在焉地四處環(huán)顧。他一定是為自己的朋友少而羞愧，我握握他的手，他也用力地握我的手。

遺憾的是小綠不能來，我和項城相識，她是關鍵所在呀！

婚禮正式開始了，父親致詞。

大廳內很是安靜，父親黑色的西服，英挺，文雅。

項城站在那里，遙遙的，大聲的說道，我想請問洛家聲，你還記得一個叫葉細細的女人嗎？

（六）

二十四年前，已經功成名就的洛家聲遇見了剛剛大學畢業(yè)的葉細細，是公司歡迎新員工的聚會，葉細細陪她的先生來參加的。那時，千芊始有身孕不能房事，葉細細溫婉美麗，小家碧玉似的笑著，這樣的女人應該不會帶來太多的麻煩。洛家聲找葉細細的先生，開兩個條件供他選擇：要么升職加薪，要么和葉細細白頭到老。女人多的是，男人權衡的結果就是給她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之后離開。洛家聲沒有給葉細細傷心的時間，他等不及的。

他們在一起不過是短短的十個月，千芊生育之后，洛家聲就回歸了家庭，他要保全他一貫良好的聲譽，女人多的是，他完全不必在一個女人身上浪費那么多精力。他離開之后，葉細細發(fā)現自己亦是有身孕，找他，他逼她墮胎。葉細細偷偷回到父母家中躲了起來。項城是難產，葉細細在產房掙扎了整整兩天才生下他，每每想到這個，項城的心便絞痛不已，母親用自己的命換來項城的命。假如沒有洛家聲，她的一生應該是幸福的，那么他也不必自幼孤獨。

而洛家聲，一直戴著模范丈夫的頭銜，他為了自己的私欲，輕易的就毀了一個女人一生的幸福。

（七）

洛家聲的汗一滴一滴的落在腳下的紅毯上，溫文而雅的臉上有著難以描述的表情，他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頃刻間都毀在了項城的手里。而葉細細，那個柔弱的女人，竟然偷偷的把孩子生了下來。怪不得第一次見到項城，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年，葉細細絕望之極來找他，他決絕地讓他墮胎，那個柔弱的女人從此以后再無消息，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他的生命里不泛各色美麗的女子，他可以隨處停留。為一個女人離婚，于自己潔白無暇的名聲上涂上一筆敗筆，傻瓜才會這樣做吧！反正他洛家聲不會。

可是，事情可以計算得很精確，人卻是難以計算。他沒想到的是葉細細會頂著壓力生下孩子，他沒想到葉細細的孩子并不像葉細細那樣的簡單。

是的，他選擇這樣的方式來報復，是最直接最有力的。

千芊已經走了，賓客也已散去，項城冷冷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想打我，你打吧，洛家聲說。

項城冷笑，這一拳是為葉細細打的。洛家聲一陣眩暈，他聽到芊芊的驚叫，還有項城冰冷的聲音直抵他的內心：

洛先生，我的名字是葉項城。

（八）

葉項城失蹤了。

洛芊芊知道他其實是去了廣州，去找小綠。

小綠是他的女朋友。

一直以為是自己設計了葉項城，其實是自己被他設計了。高中時代的偶遇，話劇社的相逢，都是他刻意為之。他恨他，便用她來報復。這是最好的報復方式。洛芊芊承認，這是葉項城的聰明。她不恨他，縱然是他讓她尊嚴掃地，縱然是他讓她的家庭分崩離析。這個可憐的孩子，他也未必就會因此而開心吧。

報復是一柄雙刃劍，傷了她的同時也就傷了他。

洛芊芊要去廣州。

我要找到項城，我要告訴他，我不恨他，他永遠都是我的弟弟。父親，我替你去贖罪。

洛家聲躺在病床上，笑嘻嘻地看著洛芊芊，他得了老年癡呆癥。

芊芊，你長大了，母親說。

葉項城說過，和他在一起我會變得越來越聰明。聰明與否我不得知，但是，正如母親所說，我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