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

張　暢

一

這個季節，風依然抒情。

樹葉兒黃黃地飄飛是秋風最初抖落的音符。

山谷里匯聚著所有熟了的甜蜜，秋在風中，葉露出自己的心事。

樂譜攤開的山坡，線譜刻劃在小路和田壟上，野花們一齊開放或紅或黃是秋天最亮色的前奏……

果子的碰鈴，在枝頭上撞出秋歌的節奏。

沉靜的巖石任秋風在指頭滑過彎彎石紋，秋歌便深刻地完善了主題。

水邊的紅蓼在風中搖曳，四處尋找著輕盈的燈芯草，欲想將火種留在燈芯草尖。

夜幕湛藍得幽深，山風的纖指朝向圓月一輪，滿天的星星溫暖著秋夜的夢。

二

池塘格外清醒，絲毫沒有考慮自己在這個季節的深淺。

星星亮在池子里，風尋不著便在村子里四處打探，一忽兒翻越窗欞，一忽兒竄進門縫……

誰家母親為一聲孩子的夜咳，披衣而起，風才退回村外的林子。

風未來前，池水就開始折起皺紋，亂了心情。星星不見了，藏進了池底的蚌殼中。

秋是打成捆的稻秸，是年關匆匆回家的旅人肩頭的行囊。

三

種子剝剝作響，落入泥土。

泥土如故鄉，總是熱情地收容歸來的足音。

山起伏連綿著四季。

泥土把一首歌深藏在心底，猶如保守一個秘密，在冬夜里長久地回味……

四

黃昏，鳥跡總朝炊煙處劃過……

秋在翻越村后那面陡峭的山坡。

秋涼了，遠方的人開始在如水秋夜懷想家園。

在遠方，有故鄉的笛聲、簫聲、胡琴聲和慢板的花鼓調混和成思鄉的歌，于秋夜的風中起程，詢問著故人今秋的收成……

五

天空高了又高。

日子涼了又涼。

塘里的蘆葦，田里的莊稼，低頭想著心事。

誰家的烏篷船，依偎在青石碼頭，靜靜地泊在一河秋水里。

出門遠行的人，站在青瓦檐下，抬眼看看雁群，回屋又穿了一件衣裳。

六

月亮的壇子，被誰失手碰翻。

涼涼的月光，一下子瀉下來。

小小村莊，就淹在月色里了。

草叢里的蟋蟀合唱團，唱的還是去年那首老歌。

鄉場上的守夜人，一聲長長的咳嗽，被夜無限地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