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幸存者：讓愛戀抹去可怕記憶

陳自有

包春羽和楊坤霞同是南陽籍在廣東東莞打工的打工仔和打工妹。2002年3月26日，他們同乘一輛臥鋪客車，在返回家鄉的途中，因客車起火，車上13名乘客死亡、2名燒傷致殘，這兩名致殘的青年男女就是包春羽和楊坤霞,他們是這起特大交通事故中的幸存者。

殘酷相遇，災難里的同命鳥

23歲的包春羽是河南方城縣一位青年農民，遭遇厄運之前在廣東省東莞市力成玩具廠打工。2002年3月25日，包春羽接到父親電話，讓他回鄭州上學，包春羽于當晚就興高采烈地踏上了由東莞開往新野的一輛臥鋪客車。

26日凌晨5時20分，客車行駛到廣東陽山107國道，突然間，隨著一聲雷霆般爆炸聲響起，乘座該車的15名旅客全部被包圍在熊熊的火海之中。兩分鐘后，大火借助凜冽的大風越燒越烈，開始向車內蔓延，開始向旅客身上蔓延……

包春羽身上也燃上火苗，求生的本能讓他意識到必須沖出去。他沖到車門，拼命尋找逃生的缺口，可車門扣得緊緊的根本無法打開，慌亂之間，他抓到一根松落的鋼管，拼命砸開車窗玻璃，從窗口逃出火場。想到車內被大火吞噬的十幾條生命，包春羽又拼命呼喊，但沒有人回應他凄厲的呼救。

“時間就是生命，必須火速報警。”包春羽跌跌撞撞趕到一里外的警亭時，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火燒透，渾身滿是焦泡，鉆心的疼痛讓他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包春羽被送到醫院時已經奄奄一息，身上被烈火炭化的面積已達45%，衣褲與燒爛的肌肉粘貼一起……

22歲美麗婀娜又能歌善舞的楊坤霞是新野城郊鄉人，她憑著優美的身姿和俏麗的容顏，被一家跨國服裝公司聘為服裝模特。值得楊坤霞驕傲的是，她有位很愛她的大學生男友，男友大學畢業后，多次催促她趕快把婚事辦了，都因楊坤霞忙于演出脫不開身，婚事一推再推，楊坤霞內心十分愧疚。

3月25日，楊坤霞終于推掉所有的演出任務，歸心似箭地踏上了回鄉的客車。然而，她哪里想到，一場厄運會悄然向她襲來，幾乎是在瞬間使她失去了一個女人所有的夢想和驕傲……

大火襲來時，楊坤霞正坐在車前排，直到大火蔓延到她身上的一剎那，她才醒悟過來，所有的神經向她傳遞著一個信念：“逃生”。她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手上，拼命地拉開一道門窗玻璃，可外面的火更兇猛，根本無法逃生。但求生的欲望激勵著她，讓她迅速把自己攜帶的皮箱墊到自己腳下，縱身跳出窗外……

救護人員把楊坤霞抬到陽山醫院搶救時，頭發已燒焦，面部除眼睛被鏡片護著沒燒傷外，全身燒傷面積達60%。

災難發生的第二天下午，包春羽的父親和楊坤霞的父親幾乎在是同一時間趕到了醫院。此時，包春羽、楊坤霞已躺在陽山醫院的無菌室，兩個人仍然處于深度昏迷狀態，生命危在旦夕。透過無菌室的玻璃，看到燒得慘不忍睹的兒子和女兒，兩個素不相識的老人一下子抱在一起，痛不欲生。

10天后，包春羽、楊坤霞終于從死亡線上掙扎過來。2002年4月15日，包春羽、楊坤霞被轉到南陽市南石醫院進行治療。

為了便于觀察治療與護理，他們被安排到同一間病房。

生命相依，絕境的相互關愛

相比而言，包春羽燒傷程度比楊坤霞較輕一些。入院一個月，包春羽病情就得到緩解，燒傷部位開始慢慢結痂，能夠借助輔助物下床走動。楊坤霞病情則不容樂觀，幾次手術后雖然病情有些好轉，但是由于細菌感染，仍然僵硬地躺在床上，稍微一動，疼痛就會使她陣陣抽搐，可謂生不如死。

楊坤霞的病情緊揪著包春羽的心，為了鼓勵自己，也為使楊坤霞從痛苦絕望中堅強起來，包春羽讓父親買來一臺微型收錄機。

一天中午，楊坤霞從熟睡中醒過來，包春羽馬上打開收錄機，反復為坤霞播放著劉歡的那首《從頭再來》，渾厚優美的歌聲頓時彌漫整間病房：“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從頭再來……”

當這首歌連續放到第四遍的時候，包春羽看到楊坤霞那雙無神的眼里涌出一串晶瑩的淚珠。

這之后，楊坤霞心情好多了，病情也有了好的轉機。又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楊坤霞可以慢慢從床上坐起來了。

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親近起來，每天從早到晚相互問候最多的話是，你今天把藥吃了沒有？

這年7月，南陽天空出現少見的暴雨，連續的化療使包春羽大汗淋漓，口干舌燥，拼命地喝水，自然，小便的次數也會增多。因為害羞，他每次都得堅持走到廁所。有時常常被尿憋得滿臉通紅。楊坤霞見了，不好意思笑著對他說：“非常時期，你就不要顧忌那么多了。”并吩咐家人用布遮了一道屏障。這件事讓包春羽感動不已。

實際上，楊坤霞對此也頗有同感，這場大火讓楊坤霞身體下半部分燒傷較為嚴重，排便非常困難，她盡量少喝水、進食，每次都是憋得受不了才去方便。8月中旬，剛做完一次大手術的楊坤霞從睡夢中被一陣脹痛驚醒，包春羽知道她想方便，就悄悄溜出病房，剛走出房門，房內傳來了“咚”的一聲響，楊坤霞因支撐不住跌倒在地，包春羽忙過去將她攙起，楊坤霞舉手向他示意，他一看就明白什么意思。而這時，照顧楊坤霞的母親偏偏又不在旁邊。包春羽為難了，一看到楊坤霞痛苦的神情，包春羽說：“坤霞，對不起了，你曾說過，病人無忌的，你就當我是你的親人，閉上眼睛讓我幫你！”

患難的殷殷真情，使他們不屈不撓同病魔頑強抗爭后著。然而，生活的殘酷還不止于此。包春羽的未婚女友對他提出了退婚，楊坤霞的男友也在9月下旬，托人捎來一封信，正式向楊坤霞提出分手。收到信的那天，楊坤霞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趁病房沒人時，用水果刀劃破了自己手腕。當包春羽推開門，看見鮮血從楊坤霞的手腕上涌出，他急忙沖過去瘋了般抱起楊坤霞就往急救室跑……

“咱們不是說好，誰都不許去死的嗎？你這是怎么啦？”包春羽雙眼潮濕地問楊坤霞，可楊坤霞痛苦地閉著眼，一句話也不說。包春羽急了，大聲說道：“當初，咱們勇敢從大火中沖出來，不就是為了好好活著，只有經歷過死亡的人，才深刻體會到生命的珍貴！”楊坤霞終于“哇”地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在互相的關愛中，包春羽和楊坤霞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他們的感情也在默默的關愛中升華。細心的包春羽發現，楊坤霞心情好的時候總喜歡嗑瓜子。一天下午，包春羽對著正吃瓜子的楊坤霞說道：“坤霞，閉上你的眼睛，我送你一份特別的禮物！”楊坤霞閉上眼，包春羽把一包剝好的瓜子仁放到她手里。楊坤霞一驚：“為什么要送這禮物給我？”包春羽一臉深情地看著楊坤霞說：“你看，這一粒粒瓜子仁多像一顆顆心，我覺得把真誠的心送給你，比送任何禮物都有意義！”

一陣溫暖從楊坤霞心底漫了上來。后來，楊坤霞才知道，那一包瓜子是包春羽花了一整夜的時間，用他殘缺的雙手一粒粒剝出來的，整整999顆，說是象征999朵玫瑰。楊坤霞感動得淚流滿面，這可是她今生收到最有“價值”的玫瑰呀！

轉眼，天漸漸變冷了，楊坤霞想趕在天冷之前織一雙手套送給他，于是就不分晝夜地織，手因為針握得久了，手指間剛長出的嫩肉都被磨出了血。包春羽心疼地說：“只要有這個心意就行了。”楊坤霞說：“我一定要把我所有的愛都編織在這雙手套里，親手給你戴上！”

愛的力量是無窮的，半個月后，隨著包春羽、楊坤霞身體逐漸恢復，2002年11月28日，他們倆終于走出了醫院。倆人的感情也得到了雙方父母的認可。

2003年元旦節這天，雙方父母在南陽中州賓館為他們舉行了一個定婚儀式。夜晚，從賓館回到家的當晚，楊坤霞“嚶嚶”地哭了，她難過地對包春羽說：“你看我全身都是疤痕，臉又那么丑陋，真不知道將來的日子會是什么樣的？”包春羽一把攬過楊坤霞，毫不猶豫地說：“我會想辦法賺錢，然后幫你整容，還你原來的美麗，而且，不管結果如何，你的容貌在我眼里永遠是最美的！”

愛是什么，愛是傾情一生的責任

慘禍發生后，由于肇事司機一直負案在逃，包春羽、楊坤霞及死難者家屬至今沒拿到一分錢賠償，為了治病，他們已欠了近8萬余元，負債累累。后期治療、整容等還需大量的錢，可錢從哪里來呢？

為了早點攢足錢，讓楊坤霞變回原來的白天鵝，包春羽推出那輛擱置多年的三輪車，彈去車上積滿的灰塵，來到縣城水果批發市場，批回一車水果，然后沿鄉叫賣。就這樣，包春羽一干就是3個月，可這3個月辛苦賺來的錢還不足300元，他很心急，照這樣下去何時才能籌夠美容的費用？

包春羽數夜未眠，經過反復考慮，最后決定赴廣州打工。他在廣州的日子，心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楊坤霞，他的手寫字不方便，握住筆會不停往下掉，但每隔一周，他總要寫上一封信，將思念、關愛和柔情傾注到一封封書信上。

為盡快籌集整容費用，包春羽還利用工休時間，到外面打零工，或是散發廣告宣傳單，雖然每份單子僅提成一分錢，但積少成多，這樣加上工資，包春羽每月可以拿一千多元。

一次包春羽為多賺些提成，狠下心領了一萬份單子，為不影響晚上加班，他從上午8時，就開始向來往的人群散發，那天，烈日炎炎，他一直站到下午5時。當發完最后一份單子時，他忽然感覺一陣眩暈，全身冷汗涔涔，后來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家診所里，醫生正忙著給他做檢查。原來是一位好心人見他昏倒，把他送到診所的。包春羽掙扎著想站起來，醫生又把他按了回去。他一下子急了：“醫生，讓我回去吧，晚上還得加班，不然要扣工錢的”！醫生生氣地說：“你都病成這樣了，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包春羽只好老老實實地躺了下來。但是，就在醫生為他取藥的瞬間，包春羽還是偷偷溜走了。

2004年5月中旬，包春羽為女友拼命籌整容費的消息不脛而走，全廠員工都知道了，大家紛紛解囊，當包春羽拿著大家為他籌集的2.8萬元錢時，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2004年10月中旬，當包春羽獲知鄭州第二人民醫院對燒傷整容修復不錯的消息后，他興奮地將這一消息告訴了楊坤霞。10月26日，他們來到鄭州，醫院對楊坤霞全面檢查后，決定實施肢體植皮整容修復手術。

11月5日上午，已是寒冬的鄭州出現了少見的陽光，溫暖透過窗簾，灑在手術室門前的走廊上。而一夜未眠的楊坤霞臉上卻布滿愁容，心里非常緊張，包春羽感覺到了，他把臉輕輕湊到楊坤霞的耳邊，溫柔地說：“昨天晚上，我夢見你已經變成了美麗的‘白天鵝，翩翩起舞在藍藍的湖面上，跳得很棒，我都看呆了，我的夢很靈驗的，放心吧，會成功的”！

手術整整做了3個多小時，包春羽一直守在手術室門外。當護士把臉上纏滿繃帶的楊坤霞推出來、并宣告手術成功時，百感交集的淚水在包春羽的臉上輕輕滑落……

此次手術使楊坤霞面部疤痕有了較大程度的改變，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畢竟邁出可喜的第一步。12月18日，是楊坤霞出院回到家的第六天，也是楊坤霞25歲生日，全家人特意為她舉行了“生日晚宴”。

燭光中，楊坤霞和包春羽深情唱起了《知心愛人》，唱著唱著楊坤霞哭了，包春羽也哭了。包春羽深情地看著楊坤霞說：“坤霞，我會繼續籌錢，為你整容，直到你變成美麗的‘白天鵝，到那時，咱們就舉行婚禮，讓你健康美麗地站在婚禮上，體會到‘知心愛人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