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僅僅是我親愛的孩子

媚　蘿

親愛的，我在喊你，可是你是我親愛的什么？我該怎樣將這個稱謂完整地表達出來？

“親愛”一詞，在《現代漢語詞典》中解釋如下：“關系密切，感情深厚”。哦，那是當然，你是我戀愛三年、新婚一年的丈夫，感情自然是深厚的；你我這一年來夜夜同床共枕，關系當然是密切到無法再密切了，你是我的“親愛”。

可是如果要將“親愛”一詞再加一個指向明確的主體，用來形容你，我倒一時有些怔在那兒，心里百感交集。

總記得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時的情形。是的，稱之為“正式見面”，是因為那次相見于我是重逢，于你卻是初見。我告訴你，我是你的中學校友，只是你比我高一年級時，你一臉詫異，你抱歉地說你不記得了。我卻一直沒有忘記你的模樣，雖然你已經由青蔥少年長成儒雅男子。高中時的你，已經有高高的個兒寬寬的肩，你總是穿著白得耀眼的襯衣，你成績優秀言談得體，你每天和擔任學校校長的母親一起走進校園，你的母親，她是我們公認最有魅力和氣質的老師，你和你的母親在灑滿陽光的教學樓前告別，我就站在三樓的教室走廊上看著你們，看你們相似的眉眼，看你們同樣溫和的笑容，看你們如同一個模子刻出的舉手抬足。真的，你知道嗎？那時的你如此卓爾不群，你和你的母親代表人人心中最羨慕的母子關系，你是許多女孩暗戀的對象。其中也包括我。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親密接觸的那個夜晚嗎？那是我們戀愛一年后的一天，你的母親突患疾病去世了，從入殮到下葬，你一直表現得很堅強，但是那天夜里當我和你告別準備回家時，你卻久久低頭不語。我走上前想看看你的臉，你不肯抬頭，突然你伸出手臂摟緊了我的腰，而你的臉龐就整個兒埋進了我的胸前我的懷里。不一會兒，我就感覺到衣衫濕了，我知道你在流淚，你在無聲地哭泣，你在尋求安慰和溫暖。我心里柔情涌動，我的手指在你的發間摩挲，我的臉龐煥發圣母一樣的光芒，我一遍遍地對你喃喃說著：“別怕，都過去了，會好起來的。”

新婚時我們還是快樂的。你喜歡賴床，每天早上非得我對你使盡哄騙和恐嚇等等手段后，你才不情愿地起床；我替你在牙刷上擠好牙膏，替你打好洗臉水；雖然我們工作單位在城南與城北兩個方向，可是你固執地要一起去車站，然后在車站告別，每天的告別仿佛成了一種儀式，單調重復然而一絲不茍，你必會深情地看我，對我說：“下午早點回家啊，再見。”

但正是從真正嫁給你開始，我也漸漸覺察到了一絲不和諧音奏響在你我之間。你要求我的照顧，無微不至的照顧，可你往往疏忽了在生活中關心我，呵護我；你向我傾訴，將你工作與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反反復復地說與我聽，可當我想將自己的苦惱與你商量時，你卻不太懂得安慰，也不擅長化解我的憂傷；你常常埋頭在我的懷里，蹭來蹭去，有些調皮的樣子，但往往止于此，這個動作并不能奏響深入親密的戰鼓，它僅僅是你需要的全部；你喜歡依偎著喊我“小母親”，你沉醉于用吮吸來表達你的愛意，吮吸手指、嘴唇還有乳房，然后你便會帶著滿足的笑容睡著了，留下我獨自輾轉反側；你沉溺于如水溫情，你拒絕火一樣的激情；你要我像母親一樣地憐惜你，指導你，你要我只是淺嘗輒止地撫摸、親吻你，你不能理解我有時也會脆弱也會流淚，你也不能體會我更多的時候渴求狂風暴雨一樣的愛！

我為此感到迷惑和苦惱，我甚至背著你偷偷去查閱過相關資料，也請教過一些心理專家，他們告訴我，你在夫妻情愛中表現出了戀母情結，當然只是極輕微的。

因為極其尊重、愛戴和思念你的母親，你不自覺地將婚姻中的情感表達，引回記憶深處最美好的那一段，你不自覺地用愛母親的方式來愛我，你也不自覺地在要求我用母親的方式來愛你。

溫情融入激情，憐惜勝于情欲，有著母性的溫和、下蹲式的寬容、帶著憐愛的姑息，當然這樣的情感是允許存在的，是可以偶爾表達的，但婚姻和夫妻之間，還應該有更寬廣的內涵，更纏綿的糾纏，更迫切的歡愛，更深刻的烙印！

親愛的，你應該不僅僅只是我親愛的孩子啊，你還可以是我親愛的父親，親愛的兄長，親愛的玩伴，親愛的知己，重要的是，你是我親愛的丈夫，親愛的愛人，親愛的情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你是我親愛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