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涎香奇案

隆　炎

龍涎香是一種神秘的海洋珍寶，據說它由極少數抹香鯨體內分泌而出，其清靈而溫雅的香氣可保持上百年，有“與日月共存”之佳話。自公元前6世紀阿拉伯人發現龍涎香以來，人類除了利用其特殊藥理治療神經系統和心臟疾病外，更多運用于高級香精的制作，比如世界著名的科隆、夏奈爾、梵希等都開發過品質優良且價格昂貴的龍涎香型香水品牌。

由于天然龍涎香產量小，又極少有人工合成物替代，所以價值遠遠高于黃金。2004年，幾塊價值300萬美元的龍涎香在美國西北部小城現世了，不科，它卻在一個平靜家庭攪起了波瀾，改變了每個擁有者的命運——

銀項鏈之謎

洛根是一個不足5萬人的小城，它不同于那些發達的美國大都市，這里的人們歷來崇尚恬淡自然的生活。由于城市交通便利，地處落基山脈、迪勒拉山脈和大鹽湖的旅游大三角區內，所以中產收入者成為居民的主流。

2002年10月，一個叫比利·福雷澤的七旬老人在洛根壽終正寢，除了留給30歲的兒子亞克·福雷澤一幢老屋、幾部汽車和價值700萬美元的有價債券之外，他在臨終前還拿出一條帶墜子的銀項鏈，交代兒子說：“這是你的堂妹香農母親的遺物，你在她20歲生日時交給她——作為我指定的信物。她結婚時將憑此得到一筆特殊的嫁妝。”

亞克在拿到銀項鏈時，似乎嗅到一股淡雅的香氣。但當時忙于照顧父親，所以他對此沒有過多探究。

香農自幼父母雙亡，一直由比利撫養。亞克和香農從小一起長大，兩人關系很好。在亞克的印象里，父親似乎從小就比較嬌寵這個小堂妹。甚至到了溺愛的地步。盡管亞克內心也曾有所怨尤，不過他還是愿意把這些理解為父親對一個失去雙親的孤女的額外關照。至于銀項鏈，亞克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因為女兒理所當然地有權繼承母親的遺物。

父親去世后，亞克和從前一樣擔負起照料香農的責任。在圖書館工作的他雖然收入平平，但他生活簡樸、外加繼承下來的豐厚遺產，足以保證堂兄妹二人生活得無憂無慮。

一年過去了，事情在無意間有了變化。2003年圣誕節前夕，亞克在整理房間時。不小心碰翻了放著香農母親銀項鏈的盒子，項鏈墜子在地上—摔兩半，一片灰黑色的蠟狀物掉了出來。

頓時，一種濃郁細致的香味在整個房間彌漫開。這令亞克記起父親臨終時的情形：不正是這種香氣嗎?只不過當時因為封閉在墜子里面，氣味沒有這么濃郁。

起初，亞克對這種芳香物質只有一點本能的好奇。過了幾天，他在圖書館遇到一位生物老師，閑談中隨意提到那個怪怪的小香塊。不料對方一聽就頗感興趣，在仔細了解了小香塊的顏色?氣味后，生物老師比較專業地推測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是一塊龍涎香?！?/p>

亞克當然知道龍涎香是高檔香水的用枓，按他的理解，在項鏈墜里放一塊龍涎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女人做派”?？蛇@時，那個生物老師卻賣弄知識地告訴他：“龍涎香是一種具有神秘東方情調的動物香，據說在暴風雨之后的海水和岸邊才能得到。無論這種傳言真假與否，但的確有人因為揀到一塊龍涎香而一夜暴富。”

這番話不禁觸動了亞克的好奇心，當天下午，他從圖書館里找出一些關于龍涎香的資料，真是不看不知道，閱覽之下。他驚嘆地發現，原來這散發芳香的東西背后，竟然還有那么多神妙的猜疑和傳奇，特別是世界各地一些偶得龍涎香而成為富翁的故事，尤其令他大開眼界。

更多地了解龍涎香的同時。亞克很自然地聯想到父親臨終前的千叮萬囑，難道僅僅就是為了交代一個普通的“遺物”嗎?還有這塊藏在銀項鏈里的龍涎香，難道僅僅是一個單純的女人之物嗎?所有的疑惑疊加在一起，亞克心里有個念頭也越來越強烈：莫非這塊龍涎香還牽連著更多、更大也更驚人的內情?

神秘龍涎香

2004年4月，亞克將那片龍涎香帶到新澤西州一家生化機構，經過鑒定，分析員告知這是一塊罕見的天然龍涎香：通常的龍涎香氣味帶有腥臭，需要加入酒精溶解成酊劑，并經過復雜的人工處理，到一年成熟后才能發揮出完美的香氣。只有極少的龍涎香在海洋中漂流數十年乃至上百年，靠陽光和空氣的分解，并經過海水自然漂洗去雜味，才能形成淡淡的宜人香氣，因此價值更高。

這一結論越發引起亞克對那條銀項鏈的猜測。于是，他便以堂妹監護人的名義。打電話向父親生前的律師詢問。果然，律師告訴他，其父專門為香農保存著三塊重達5公斤的天然龍涎香，它們保存在波特蘭的一家銀行，約值300萬，待香農滿20歲時．將獲得完全自主的使用權。

以前，亞克雖然對龍涎香有諸多推測，但一直以為那屬于堂妹母親的“遺物”，不想原來是父親的遺贈：回想起父親對自己的種種嚴厲和對香農的種種寵愛，即便對堂妹沒有太多成見，但在300萬這樣一個數目面前，心里不免添了個小疙瘩：堂妹香農，憑什么唾手得到這么大一筆錢?

正當亞克為龍涎香而鬧心時，毫不知情的香農卻愛上了一個被大家公認的“不良男孩”霍爾。這個小業主的兒子歷來游手好閑，而且警局里還有他斗毆和吸大麻的記錄。

香農和霍爾在2004年8月的一次聚會上相識，兩人很快深陷情網。在洛根這樣一個小城市，這種事情傳得飛快，不久各種議論也傳到亞克的耳朵里。

出于對堂妹的關心，亞克很自然地表示了反對態度，可一向任性的香農哪里肯聽。為此，素來和睦的堂兄妹之間有了嫌隙，到后來甚至發生爭吵。如果在平常。這種事情最多不過引起一點家庭矛盾而已?？涩F在，香農的頑固卻讓亞克格外不舒服，總是自覺不自覺地想到價值300萬的龍涎香。終于，在9月8日的一次爭執里，香農有些口不擇言地對堂兄說：“作為監護人，你最多只能管我到11月，等我滿了20歲，我就帶著屬于自己的一切和霍爾離開這個討厭的地方。”

香農的話刺傷的不僅是亞克的感情，而且也觸動了他心里那個隱秘的角落。對啊，那時她就有了為所欲為的自由，更何況，像她這么不知好歹的人，又怎么配得上那么值錢的嫁妝？想到這些，他心里怎么也平靜不下來。

說實在話，亞克決非一個生性貪婪的人。但自從繼承父親遺產后，他私下將那些回報相對穩定的債券變賣后轉向高風險的期貨和房地產投資，由于沒有經驗，結果造成慘重損失，700萬美元打水漂似的所剩無幾：

在多重誘因的驅使下，亞克對那些龍涎香的惦記不覺越來越強烈，仿佛是下意識的，他開始在內心找各種理由。證明父親的錯誤，證明堂妹不配得到這一切。到最后，他徹底說服了“自己”：父親和我都為堂妹付出了這么多年的無私的愛和照顧，如今是她該回報的時候了。

于是，一個念頭從亞克腦子里閃過……

悲劇上演了

與亞克的家庭不和相比，2004年秋天更值得洛根居民關注的事情是自8月起發生的一系列殺人案：短短一月內．已有7名年輕的女子在夜間獨行時被劫持，兇手殘忍地對受害人面部進行重擊，爾后將其勒斃，拋尸于通往大鹽湖的偏僻小路上。而此前，聯邦調查局剛剛解密了跨世紀的“綠河殺手”案——一個心理變態者在1982至2003年間，先后奸殺數十名被認為是妓女的年輕女子，并將尸體拋在西雅圖南郊的綠河沿岸。媒體開始炒作這個翻版的懸疑案件。

就在大鹽湖周邊的人們為兇案惶惶不安時，10月9日晚，香農外出和男友參加一個parey之后就再也沒有回家，兩天后，亞克向當地警局報告了堂妹的失蹤；幾乎就在同時，離洛根幾百英里外的鹽湖城，一個在暗地做應招女郎的女學生也因下落不明被列入當地失蹤者名單。當然，沒有人會把兩個城市，兩個毫不相干的女子的同時遇害聯系到一起。

三周后，一個獨自旅行的游客在穿越大鹽湖的林間小路時，發現了一具已輕度腐爛的女尸。雖然其面容已被完全毀壞，但警察經過檢查后，從身高、頭發和衣服式樣上初步認定是失蹤多日的香農，此時，離她20歲生日還有9天。

又過了十天，一個重要嫌疑人被抓獲。警察在其住處搜出了沾有死者血跡的拳擊手套，以及私家車后備廂里用以殺人的尼龍繩和用來包裹尸體的毯子。不過，由于嫌犯的精神處于崩潰狀態，所以在承認殺人過程時無法提供詳盡的先后秩序和細節。

提心吊膽的日子隨著案件的曝光而平靜下來，很多熟人朋友都深深為不幸喪命的香農惋惜?？删靺s因這個系列案件中的一個細節而疑惑：前7名受害人的臉都是在生前被拳擊手套打變了形，只有香農的臉是被石塊劃破，且通過出血程度判斷是在死后所為。

鑒于這個疑惑，警局再次對香農的尸體進行鑒定。很快，警方發現死者與香農的DNA不符。于是，這又引起了警察的另一個疑惑：為什么亞克在第一次認尸時就認定死者是自己的堂妹?

如果說因為有毀容的緣故，那么又是誰將香農的衣服換到一個不知來歷的尸體上?

面對警方的詢問，亞克以監護人的姿態說出了堂妹與霍爾的關系，并且告訴警察，堂妹死前已初步同意離開名聲不佳的男友。于是，有前科的霍爾被納入警方視線。

經過調查，警察發現盡管霍爾有過諸多不良記錄，但自從認識香農后就收斂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幾乎每個了解他們的人都證明兩人的感情沒有絲毫冷淡跡象。由此可見，亞克在說謊，那么他為什么要說謊?

就在疑點向亞克靠近時，一個更奇怪的現象出來了：在寒冷蕭瑟的11月，一些鄰居卻不時聞到亞克家的后花園里散發出陣陣妙香。同時，律師也向警察提供了一條線索：在香農下葬后的翌日，亞克拿著銀項鏈領取了一塊原本屬于堂妹的龍涎香。

沒有人會傻到把值錢的龍涎香埋進泥土，除非想借它的香氣掩蓋什么！

12月中旬，警察獲準對亞克家的后花園進行挖掘，很輕易發現了埋在土里的香農的尸體和一些砸碎的龍涎香塊。

在事實面前，亞克承認了精心策劃的犯罪過程：他事先通過色情廣告聯系了在鹽湖城暗地做應招女郎的女學生，因為看中了對方身材年齡與堂妹近似。案發那天，他先用高額報酬誘惑女學生來到洛根，當晚他開車去幽會地點殘忍勒死對方。又趕在半路截下返家的香農并將其殺害，偷天換日地調換了堂妹的衣服。為免露出破綻，他還特意用石塊劃壞了死者的臉。可是，把堂妹的尸體偷偷埋進后花園不久，亞克偶爾看見鄰居的狗在地面嗅聞，做賊心虛的他擔心有尸體腐爛氣味，于是匆忙領取了一塊龍涎香，砸碎后悄悄埋下。不科，因為掩埋土層太淺，龍涎香的香氣很快就從泥土里散發出來，結果弄巧成拙，更加引人疑心。

2004年12月。在等待法院判決前夕。律師將一封信帶給亞克。那是其父去世前所寫，信中相告：多年前亞克的父親與新婚一年的弟弟一起去巴哈馬群島度假，在駕舟外出時，兩人偶然撿到漂浮在海水中的幾塊龍涎香。原本兩人說好平分，可返回時遭遇風暴，水性不佳的弟弟不慎被桅桿打落海中。出于占有全部龍涎香的一念之差，亞克的父親沒有及時拋出救生圈。弟弟的死令懷孕的弟媳悲傷不已，生下女兒香農后也撒手人寰。這個悲劇令亞克的父親終身悔恨，因此他不僅收養了侄女，而且還希望用特別“嫁妝”的方式彌補自己年輕時的過錯。

大白的真相使亞克異常痛苦，當夜，他在看守所扯斷電線后觸電自殺。在他遺留下的一本日記里，他沉痛感慨道：“當私欲和貪念使人性的灰暗點占據上風時，龍涎香的價值就取代了比金錢更美好的親情，因此我可悲可嘆地重復了父親曾經鑄成的無法挽回的罪惡，甚至比他走得更邪惡——錯不在珍寶，而在于面對誘惑失去良知的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