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緬印戰(zhàn)場上的孫立人將軍（上）

孫立人將軍少壯立志報國，投筆從戎，從中國的清華大學到美國的普度大學和弗吉尼亞軍校，掌握了一身文武雙全的本領；抗日戰(zhàn)爭時期從參加淞滬抗戰(zhàn)到率軍遠征緬甸、印度，戰(zhàn)功赫赫，聲威遠播中外。歐、美軍界人士稱譽他為“東方野戰(zhàn)之狐”。

學成文武藝 淞滬試鋒芒

孫立人是20世紀的同齡人，1900年生于安徽省廬江縣，祖籍安徽省舒城縣。廬江縣位于長江西北、巢湖西南，是三國時期東吳名將周瑜的故鄉(xiāng)，與另一位遠征緬甸的皖籍抗日名將戴安瀾的家鄉(xiāng)無為縣相距不遠。兩個人不同的是，戴安瀾“家世業(yè)農(nóng)，父兄皆力耕”；孫立人則生于書香門第，長在仕宦之家。由于家境比較優(yōu)裕，使他有條件接受良好的教育。

孫立人中學畢業(yè)后，懷著“實業(yè)報國”的理想考入清華大學，專攻機械工程。孫立人在清華園里如魚得水，不但精于學業(yè)，而且擅長體育，是全校有名的足球、籃球、棒球“三球選手”，并于1922年入選國家籃球隊，參加第五屆遠東運動會，戰(zhàn)勝了日本隊和菲律賓隊，首次為中國奪得冠軍。

1923年，孫立人獲得理工學士學位，旋即考取到美國公費留學。孫立人在美國普度大學學習一年，即獲得工程學學士學位和工程師執(zhí)業(yè)資格。當時歐美列強稱霸世界，中國積貧積弱，外受列強欺凌，內(nèi)有軍閥混戰(zhàn)，內(nèi)憂外患交織，人民不堪其苦。孫立人認為，當此之際，救國之急務不在于振興工業(yè)，而在于強固國防，遂毅然放棄工業(yè)救國的初衷，立志從軍報國。孫立人從普度大學畢業(yè)后，隨即考取著名的弗吉尼亞陸軍軍官學校，開始了他一生的戎馬生涯。

1927年，孫立人剛剛從弗吉尼亞軍校畢業(yè)，尚未回國就奉派前往英、法、德等歐洲軍事強國考察。1928年，孫立人從西歐考察回國后，被任命為中央黨務學校上尉軍訓隊長。孫立人發(fā)揮自己熟悉歐美軍事強國軍情的優(yōu)勢，綜合各國軍事教育方式之長，制訂出一套適合中國軍隊的訓練方法，取得了突出的練兵成績。孫立人的才干受到當局的重視，在兩年后調(diào)升為陸軍教導總隊中校營長，1931年又被選任為陸海空軍總司令部侍衛(wèi)總隊上校副總隊長。財政部長宋子文組建負責全國緝私的稅警總團時，也看上了孫立人，邀請他擔任稅警總團特種兵團（第四團）上校團長。稅警總團雖然不是正規(guī)作戰(zhàn)部隊，卻是宋子文特別看重的一支頗具實力的武裝。這支部隊隸屬于財政部，經(jīng)費比正規(guī)作戰(zhàn)部隊更加充足，配備的是清一色的美式武器。其中特種兵團的裝備尤為精良。

1932年1月28日，日軍大舉進攻上海。十九路軍奮起抗擊，在全國人民的支持下重創(chuàng)日軍，挫敗了日本軍國主義一舉占領上海的圖謀。然而當局卻繼續(xù)妥協(xié)退讓，竟然同意日方的無理要求，在《淞滬停戰(zhàn)協(xié)定》中規(guī)定中國不得在上海地區(qū)駐扎正規(guī)軍。為了防御日軍再度來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diào)派稅警總團以緝私名義進駐上海。宋子文乘機將稅警總團的編制擴大為步兵八個團及各特種部隊。

1937年7月7日，日軍挑起“盧溝橋事變”，發(fā)動全面侵華戰(zhàn)爭。8月13日，日軍再次進攻上海。第二天，中國政府發(fā)表自衛(wèi)抗戰(zhàn)聲明書，向全世界昭告抵抗日本侵略的決心。中、日兩國均調(diào)集重兵，展開了開戰(zhàn)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淞滬會戰(zhàn)。

在淞滬會戰(zhàn)中，稅警總團各團分散配置于各主力部隊中參加戰(zhàn)斗。孫立人所部第四團在溫藻浜、蘇州河一線布防。他在戰(zhàn)斗中身先士卒，負傷達11次之多，最嚴重的一次昏厥了三天，由于傷勢嚴重，被送往香港養(yǎng)和醫(yī)院救治。

淞滬會戰(zhàn)結束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下令取消稅警總團的編制，將其所屬各團編入當時所在的各主力部隊。宋子文對此很不甘心，一直在尋找機會重建這支看家部隊。孫立人傷愈后，宋子文便將重建稅警總團的重任托付給他。孫立人不負所托，在湖南長沙迅速組建了新的稅警總團。新稅警總團的編制包括三個步兵團、特務團、學兵團、干部教練所及總團各直屬單位。孫立人受命擔任中將總團長，副總團長齊學啟少將是孫立人在清華大學和弗吉尼亞軍校的校友。宋子文利用手中的財政大權，為自己的這支看家部隊重新配備了清一色的美式武器。練兵有方的孫立人在齊學啟的密切配合下，將新稅警總團訓練成國軍最精銳的部隊之一。

1939至1940年間，稅警總團先后在貴州都勻、四川五通橋等地駐防。1940年9月，日軍侵入越南北方，威脅中國西南大后方。同年11月，軍事委員會下令將稅警總團改編為新編第三十八師，列入第六十六軍建制。孫立人任師長，齊學啟任副師長兼政治部主任，何鈞衡任參謀長。全師移駐貴州興義，準備開赴云南，對來自東南亞方向的日軍作戰(zhàn)。

衛(wèi)戍曼德勒 馳援仁安羌

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共同對日作戰(zhàn)的中、美、英三大盟國決定成立中國戰(zhàn)區(qū)，由蔣介石任中國戰(zhàn)區(qū)總司令，美國的史迪威中將任中國戰(zhàn)區(qū)參謀長兼中緬印戰(zhàn)區(qū)美軍司令。太平洋戰(zhàn)場和已經(jīng)堅持對日作戰(zhàn)長達四年半的中國戰(zhàn)場，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東方戰(zhàn)線（亞洲——太平洋戰(zhàn)線）上反法西斯盟國對日作戰(zhàn)的兩大主戰(zhàn)場。中緬印戰(zhàn)場則是這兩大抗日主戰(zhàn)場的戰(zhàn)略結合部。中、英兩國于12月23日在重慶簽訂《共同防御滇緬路協(xié)定》。根據(jù)這一協(xié)定，中國政府以第五軍、第六軍和第六十六軍編成中國遠征軍第一路，準備入緬援英，保衛(wèi)滇緬公路的暢通。

侵緬日軍于1942年1月19日輕取緬南戰(zhàn)略要地土瓦，1月31日攻占緬甸第二大港毛淡棉，2月23日推進到錫唐河，3月8日占領緬甸首都仰光。駐緬英軍接連敗退，倉皇要求中國遠征軍入緬援助。蔣介石下令由中國遠征軍第一路副司令長官兼第五軍軍長杜聿明統(tǒng)一指揮第五軍和第六軍，于3月相繼由云南開赴緬甸。第五軍深入緬中和緬南，與英軍協(xié)同作戰(zhàn)。第六軍在緬東和滇緬國境布防。第六十六軍為中國遠征軍的戰(zhàn)略預備隊。

新編第三十六師是第六十六軍入緬先頭部隊，于1942年3月從貴州興義步行到云南，3月27日，運載新三十八師官兵開赴緬甸的汽車隊，在云南省官員和昆明民眾的夾道歡送下，浩浩蕩蕩地沿滇緬公路西行，于4月5日到達緬北戰(zhàn)略重鎮(zhèn)臘戍集結待命。同日，蔣介石乘專機到臘戍視察。4月6日，蔣介石召集中國遠征軍將領，在緬甸古都曼德勒城東六十多公里的避暑勝地眉苗舉行軍事會議，下令新三十八師駐守曼德勒。

新三十八師在臘戍留下一個營負責警衛(wèi)機場，師主力于4月7日進駐曼德勒。蔣介石回到重慶后，于4月11日派特使乘專機送來任命孫立人師長為曼德勒衛(wèi)戍司令的手令。這是中國將領第一次在國外擔任地方軍事行政長官。

由于日本飛機的轟炸和緬甸反英民族主義分子縱火，使曼德勒這個昔日商賈輻輳、人煙茂密的繁華古城，變?yōu)榈教帞嘣珰埍冢藷熇渎滠囻R稀。孫立人以曼德勒衛(wèi)戍司令的名義，發(fā)布布告，宣布：“本司令奉命衛(wèi)戍是間，保此土，安斯民，職責所在，茲特與全城民眾共約四事：一、放火者殺無赦；二、殺人越貨者殺無赦；三、充當敵人間諜偵探者殺無赦；四、造謠惑眾擾亂治安者殺無赦。其余僧侶人等，生命財產(chǎn)均在本司令保護之列。”他命令將這一布告在全城廣為張貼，以安定民心。同時分派各部隊構筑防御工事，恢復交通，清掃街道，掩埋尸體。派政工人員到四郊進行宣傳，救濟難民，動員居民返回城內(nèi)。經(jīng)過一星期左右的努力，民心開始穩(wěn)定，市面逐漸恢復，使曼德勒成為當時全緬混亂局勢中的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地方。

日軍進攻緬甸以來，英緬軍一敗再敗，已經(jīng)毫無斗志，隨時準備放棄緬甸，退保印度。英國首相丘吉爾為收拾在緬甸的敗局，特派指揮過敦刻爾克大撤退的亞歷山大上將前來擔任英緬軍總司令。亞歷山大居心叵測地策劃以中國遠征軍掩護英緬軍向印度撤退。從4月7日到14日，西路的英緬軍第一師和第七裝甲旅接連放棄普羅美、阿藍廟、馬格威等戰(zhàn)略要地，退往仁安羌。

日軍第三十三師團偵察到英緬軍退守仁安羌的情報后，迅即派一個加強聯(lián)隊（團）迂回到英緬軍后方，截斷其退路。4月14日，英緬第一軍軍長斯利姆中將下令炸毀仁安羌油田的全部設施，在身后的熊熊大火中繼續(xù)北撤。日軍以一個大隊（營）兵力搶占賓河北岸渡口，同時分兵切斷馬格威至仁安羌的公路，以主力從南向北壓過來，將英緬軍第一師和第七裝甲旅一部共約七千人包圍在仁安羌地區(qū)。

4月14日下午2時，亞歷山大緊急約見中國遠征軍駐英緬軍司令部代表侯騰，“以該方面情況緊急，要求迅加援助”。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部接到侯騰的報告后，于當天下午5時召開緊急會議，決定派新三十八師副師長齊學啟率師主力第一一二、一一三兩個團，由曼德勒開赴西線的納特曼克和喬克巴當，救援友軍。中方派出的援軍由英緬軍第一軍軍長斯利姆中將指揮。孫立人師長率師部和第一一四團兩個營留守曼德勒。

在新三十八師援兵西進途中，被圍的英緬軍不斷來電催促。4月16日，被圍兩晝夜的英緬軍已經(jīng)糧盡彈缺，水源斷絕。救兵如救火！孫立人親赴前方，率領第一一三團乘坐亞歷山大緊急調(diào)來的80輛福特牌紅頭汽車，從喬克巴當星夜兼程，于4月17日黃昏到達仁安羌外圍。斯利姆也一同前往，以便協(xié)調(diào)中、英兩軍的行動。

第一一三團于4月17日夜發(fā)動進攻，經(jīng)過十多個小時的激戰(zhàn)，到18日中午，肅清了占領賓河北岸的日軍。由于敵情不明，加之賓河南岸的地勢比北岸高，我軍必須渡河仰攻。日軍則處于居高臨下、以逸待勞的有利態(tài)勢。如果倉促進攻，攻勢一旦受挫，日軍即可摸清我軍的虛實。這樣一來，不但不能解救友軍，我軍也將陷于被動。孫立人果斷下令暫停進攻，抓緊觀察地形，偵察敵情，調(diào)整部署，準備于19日拂曉重新發(fā)動攻勢。

在包圍圈里的英緬軍第一師師長斯考特少將用無線電話向斯利姆告急說：“本師斷水已經(jīng)兩日，困難萬分，官兵無法維持，勢將瓦解。”他哀求斯利姆催促中國軍隊立刻渡河解圍，并表示：“如今天再不能解圍，我的部隊就要樹白旗了！”斯利姆雖然對孫立人的周密部署表示欽佩，但是更急于解救自己的部隊，他敦促孫立人立即下令發(fā)動攻擊，萬萬不能等到明天。孫立人請斯利姆轉(zhuǎn)告斯考特：“貴師既然已忍耐了兩天，無論如何再堅持最后一天。中國軍隊一定負責在明天上午6點鐘以前將貴師完全解救出圍。”斯考特急切地詢問“有無把握？”孫立人斬釘截鐵地回答：“中國軍隊，連我在內(nèi)，縱使戰(zhàn)到最后一個人，也一定要把貴軍解救出險！”

4月19日凌晨4時，東方的魚肚白還沒有出現(xiàn)，孫立人指揮一一三團的健兒，悄悄地逼近日軍陣地，突然發(fā)起猛攻。為了迷惑敵人，同時在日軍陣地周圍放火，吹沖鋒號，并派多支小分隊進行襲擾，使敵軍無法判斷我軍的虛實。

楊振漢營長率領一營擔任主攻，在山炮、迫擊炮和輕重機槍的火力掩護下，冒著槍林彈雨，迅速涉水過河，登上南岸，與敵軍展開肉搏戰(zhàn)，從左翼突破敵軍陣地。強悍的日軍不斷組織反撲，陣地三次易手。孫立人及時調(diào)后續(xù)部隊頂上去，不斷擴大突破口。戰(zhàn)斗向縱深發(fā)展。

三營營長張琦率部向油田方向進攻，幾次沖鋒都被敵軍嚴密的火力擋回來。張琦激勵全營官兵：“第二○○師堅守同古12晝夜，打得鬼子人仰馬翻。我們新三十八師也不是孬種，入緬第一仗一定要打出個樣子來。弟兄們，跟我沖，胸膛中彈的是英雄，屁股中彈的是狗熊！”張琦親率八連從左側(cè)迂回，被日軍機槍射中，身負重傷。他倒在地上還竭力高呼：“弟兄們，殺呀！”直到流盡最后一滴血。三營官兵在營長的鼓舞下，一鼓作氣沖到油田。遍地的油管、油罐、油桶在槍炮聲中燃起熊熊大火，火勢隨著油流向四處蔓延。敵我雙方在烈火硝煙中混戰(zhàn)。我軍官兵涉水過河時衣服被打濕，反而有利于火戰(zhàn)。孫立人指揮部隊搶占制高點和上風口，掌握了戰(zhàn)場上的主導權。

敵我雙方激戰(zhàn)到下午3時，我軍奪取了501高地，擊潰日軍主力。到下午5時，全部收復了仁安羌油田區(qū)。在這一場惡戰(zhàn)中，日軍遺尸一千二百余具。我軍一一三團上千戰(zhàn)斗兵員亦傷亡過半。

斯考特見到孫立人之后，仍然驚魂未定，不敢相信已經(jīng)脫離險境。他問孫立人：“孫將軍，您們真的把日本鬼子都打跑了嗎？”孫立人反問他：“斯考特將軍，難道您還有什么懷疑嗎？”

中國軍隊經(jīng)過浴血奮戰(zhàn)，解救出被日軍圍困在仁安羌地區(qū)的英緬軍七千多人，戰(zhàn)車三十多輛，軍馬一千多匹。同時被解救的還有被日軍俘虜?shù)挠⒕捾姽俦⒚绹鴤鹘淌亢托侣動浾叩任灏俣嗳恕Ｎ臆娺€將奪回的英緬軍輜重汽車一百多輛交還給英方。英緬軍解圍之后，于當天在中國軍隊掩護下渡過賓河，繼續(xù)北撤。他們走過中國軍隊的陣地時，豎起大拇指高呼“中國萬歲！”與中國官兵熱烈擁抱。

仁安羌大捷轟動了中、美、英三大盟國，一掃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以來英、美軍隊接連失利造成的沉悶氣氛。英國官方人士稱仁安羌大捷是“暴風雨前暫時沉寂中的一道清流”，將英軍在仁安羌脫險稱為“亞洲的敦刻爾克奇跡”。為了表彰孫立人將軍及其所部在仁安羌的重大戰(zhàn)功，英國國王喬治六世后來授予他“帝國司令”勛章，孫立人成為第一個獲此殊榮的外國將領。他還獲得了中國的四等云麾勛章和美國的豐功勛章。新三十八師副師長齊學啟，參謀長何鈞衡各記大功一次。一一三團團長和各營營長也分別獲得獎勵。

撤退時軍威嚴整練精兵準備反攻

日軍第三十三師團在緬甸戰(zhàn)場西線接連擊敗英緬軍并跟蹤北上，卻在仁安羌一役中遭到中國遠征軍新三十八師痛擊，傷亡慘重，銳氣大挫。孫立人決定集中全師兵力乘勝反攻，擊破這一路敵軍，穩(wěn)定西線，確保中路我軍主力右翼安全。他命令在納特曼克待命的一一二團和留守曼德勒的一一四團兩個營迅速趕到仁安羌地區(qū)，計劃于4月21日拂曉迂回正面日軍右翼，切斷其歸路，壓迫到伊洛瓦底江東岸一舉殲滅。

在仁安羌脫險的英緬軍猶如驚弓之鳥，急急忙忙向印度撤退。亞歷山大對中方隱瞞英方的真實意圖，一再要求中國軍隊提供掩護。他在4月18日就命令斯利姆立即開辟一條跨過欽敦江向西北撤退的路線，并要求對中國軍隊嚴格保密，“千萬不能讓他們抓住把柄，指責英國軍隊逃往印度”。英方還謊稱在喬克巴當西南發(fā)現(xiàn)敵情。4月21日零時，斯利姆要求孫立人將新三十八師帶到喬克巴當附近掩護英緬軍。亞歷山大還說服負責指揮中國遠征軍的史迪威將軍和新任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羅卓英，將部署在中路的第五軍主力第二○○師和新二十二師也調(diào)派到西路的喬克巴當一帶。

4月25日，日軍再次占領仁安羌。新三十八師將士浴血奮戰(zhàn)的戰(zhàn)果付諸東流。4月28日，新三十八師又奉令渡過伊洛瓦底江，占領實皆，掩護英緬軍和第五軍主力撤退。同日，東路日軍攻占中國遠征軍在緬甸的總后方基地臘戍，切斷了滇緬公路。斯利姆得知這一消息，下令待英緬軍后衛(wèi)全部過橋后，立即炸毀伊洛瓦底江上最大的橋梁——位于曼德勒以南的阿瓦橋。當夜23時，阿瓦橋在一聲巨響中墜落。監(jiān)督炸橋的斯利姆哀嘆：“這既是一幅可悲的情景，也是一個信號，我們丟掉了緬甸。”

東路日軍的快速部隊于5月上旬越過滇緬邊境，接連攻占畹町、遮放、芒市、龍陵、騰沖等城鎮(zhèn)，一直推進到怒江西岸，大有強渡怒江，直取昆明之勢。中路日軍也搶在中國遠征軍前面，攻占緬北交通要沖八莫、南坎，堵塞了中國軍隊撤回云南的所有通道。日軍第十五軍司令官飯?zhí)锵槎杉袃?yōu)勢兵力，企圖對滯留在曼德勒——密支那鐵路沿線的中國遠征軍主力新二十二師、九十六師和新三十八師進行分割包圍，最后一舉殲滅。

5月2日，新三十八師奉杜聿明的命令，沿曼——密鐵路轉(zhuǎn)移到溫佐附近，掩護第五軍主力北撤。孫立人對日軍以雙重鉗形攻勢圍殲中、英軍隊的意圖洞若觀火。他認為，這時中、英兩軍還保存相當實力，只要兩軍同心協(xié)力，就能夠粉碎敵軍的攻勢。他驅(qū)車趕上亞歷山大，懇切陳詞，建議將英緬軍的一部分大炮和坦克配屬給新三十八師，本師決以全力斬斷沿欽敦江北上的日軍左鉗，守住卡薩，使日軍不敢窮追，確保中、英兩軍各部安全撤出緬甸。亞歷山大以“英軍已奉命撤往印度，大炮和坦克均已后撤，而且一無汽油，二無給養(yǎng)，不堪再戰(zhàn)”為由，拒絕了這一建議。孫立人再三強調(diào)，此舉事關緬甸所有盟軍的安危，要求亞歷山大慎重考慮，但亞歷山大始終不為所動。后來英緬軍為了輕裝逃命，竟然將全部大炮、坦克和輜重汽車丟棄在欽敦江東岸，成為日軍的戰(zhàn)利品。

5月9日，杜聿明在英多召集新二十二師師長廖耀湘、第九十六師師長余韶、新三十八師師長孫立人開會研究突圍部署。杜聿明要求新三十八師與第五軍一起，向北翻越野人山前往云南。孫立人主張按照史迪威的命令，就近向西退往印度較為妥當。兩人各執(zhí)己見，不歡而散。

當時新三十八師主力在卡薩對八莫、密支那方向的日軍布防，擔任后衛(wèi)的一一二團仍在溫佐。全師兵力分散，前后相距約一百公里，而且后衛(wèi)已經(jīng)同敵人的追兵交火，師主力右翼也發(fā)現(xiàn)敵情。緬甸的雨季即將到來，北撤回國路途遙遠，不但要翻越山高林密、荒無人煙的野人山，而且要沖破日軍的重重封鎖線。面對嚴峻的局勢，孫立人權衡利弊，毅然決定帶領新三十八師奔赴印度。決心既下，他迅即指揮主力回師溫佐，擊退追兵。新三十八師的回馬槍打得日軍措手不及。全師前后夾擊，一舉殲敵八百余人，日軍自此不敢窮追新三十八師。

新三十八師擺脫追兵后，由溫佐折向西北，進入緬印邊境的山林地區(qū)。為了避免官兵在茫茫林海中失散，孫立人下令用綁腿和背包帶前后牽拉。這一辦法雖然解決了走散的問題，卻無法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辨別方向。他又派士兵爬到最高的大樹上，根據(jù)太陽的升落測定方向。新三十八師艱難地在原始森林里緩慢地摸索前進。后來找到幾個當?shù)厝藶橄驅(qū)В艓ьI部隊走出密林。

5月18日下午，新三十八師到達欽敦江東岸的榜賓，發(fā)現(xiàn)江中有日軍艦艇巡邏，岸上有便衣隊偵察。當時前臨大江，后有追兵，形勢十分危急。全師官兵都捏了一把汗，將脫險的希望寄托在師長身上。孫立人冷靜觀察，沉著部署，下令各部就地取材，抓緊編扎竹排木筏，同時派兵虛張聲勢，擺出準備在此決一死戰(zhàn)的姿態(tài)威懾敵人。當天深夜，全師分多路從白天選好的地段迅速渡過欽敦江。孫立人親自指揮殿后部隊，最后一個過江。日軍追兵在我軍后衛(wèi)過江15分鐘后趕到江邊，只能放槍為我軍送行。第二天上午，日軍主力到達榜賓，遭到新三十八師后衛(wèi)部隊的阻擊。戰(zhàn)至21日下午，殲敵二百余人，救出被俘的英緬軍官兵三十余人。

新三十八師主力部隊渡過欽敦江后，徹底擺脫了敵人的追兵，于5月27日到達印度東北邊境的普拉村。該地距戰(zhàn)略重鎮(zhèn)英帕爾約三十公里。5月30日，在卡薩戰(zhàn)斗中與師部失去聯(lián)絡的一一三團也乘隙渡過欽敦江，并于6月8日到達英帕爾。他們帶來了齊學啟副師長失蹤的消息。

齊學啟于5月9日奉令帶領參謀和警衛(wèi)人員到卡薩前線了解一一三團的戰(zhàn)況，接著又趕往第五軍軍部向杜聿明匯報情況，并護送在野戰(zhàn)醫(yī)院治療的本師傷員歸隊。5月19日，齊副師長一行在欽敦江東岸霍馬林以南十余公里處遭到日軍騎兵突襲，身負重傷，不幸被俘，被日軍送到仰光關押。日軍威脅利誘，軟硬兼施，企圖迫使齊學啟投降。齊學啟頑強不屈，被囚三年，矢志不移。侵緬日軍潰敗前夕，指使派來勸降的汪偽漢奸于1945年3月7日殺害了齊學啟。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國民政府追晉齊學啟為陸軍中將，以表彰他舍生取義的壯烈事跡。

新三十八師自1942年4月5日由云南赴緬作戰(zhàn)，至6月8日撤退到印度英帕爾。在短短兩個月里，衛(wèi)戍曼德勒安定地方，馳援仁安羌救出友軍，并多次掩護英緬軍和中國遠征軍主力部隊撤退，出色完成了各項戰(zhàn)斗任務，最后全師秩序井然地轉(zhuǎn)移到印度。全師到達英帕爾時還有官兵七千多人，所屬三個團均保持著完整的建制。在中國遠征軍第一路入緬參戰(zhàn)的三個軍、九個師和各直屬部隊中，新三十八師是緬甸防御戰(zhàn)失利后，經(jīng)過艱難的撤退還保持完整建制的惟一一支部隊。

新三十八師在緬甸脫離險境，全師官兵進入印度后都松了一口氣，準備好好休整一番。在印度的英國軍政官員卻充滿了殖民主義老爺?shù)陌谅c偏見。他們認為面對的是一群走投無路、毫無軍紀的潰兵。英印東方警備軍團團長艾爾文中將下令，只準新三十八師在英帕爾城外的指定地點駐扎，不得擅自行動，并企圖以“非法入境”為由予以繳械。幾天前剛從緬甸逃出來的斯利姆正在英帕爾休養(yǎng)，急忙勸阻艾爾文，并向他介紹了新三十八師在仁安羌救出自己部隊的情況，強調(diào)該師的戰(zhàn)斗力很強，英印軍決不可輕率行動，以免引起嚴重后果。孫立人聞訊后嚴正表示：“倘無理對待我軍，余將率部隊以武力反抗！”他命令部隊就地構筑工事，維護修理槍械，整頓軍容風紀，隨時加強戒備。同時派出聯(lián)絡官與對方交涉。艾爾文不敢造次，急電新德里請示英印軍總司令韋維爾上將。適值亞歷山大也到了新德里，向韋維爾表示同意斯利姆的看法。

幾天后，艾爾文以拜訪孫立人將軍為名，前來新三十八師駐地探聽虛實。孫立人洞悉其來意，命令部隊列隊歡迎。艾爾文看到，中國軍隊軍裝雖然破舊，但官兵個個精神抖擻，槍炮擦得锃明瓦亮，軍容嚴整，凜然不可侵犯。艾爾文回到英帕爾后，第二天就派軍需官送來大米、白面、蔬菜、香煙、罐頭等慰問品。

1942年6月14日，11個反法西斯盟國在新德里舉行聯(lián)合閱兵典禮。中國政府命令入印剛剛一個星期的新三十八師派一個步兵排，護送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羅卓英出席，并代表中國軍隊受閱。這支小分隊在分列式比賽中名列第一，獲得“步伐最整齊、精神最飽滿、軍容最壯盛”的評語。英印總督特別宴請中國參閱小分隊，并破例批準加爾各答的六千多華僑集會游行，歡迎來自祖國的軍隊為國爭光。自此以后，新三十八師不但蜚聲印度，而且受到各盟國輿論的盛贊。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在向?qū)O立人頒發(fā)豐功勛章的授勛辭中說：“中國陸軍新編第三十八師師長孫立人中將于1942年緬甸戰(zhàn)役，在艱辛環(huán)境中，建立輝煌戰(zhàn)績。仁安羌一役，孫將軍以卓越之指揮，擊滅強敵，解放英軍第一師之圍，免被殲滅。后復掩護盟軍轉(zhuǎn)進，于千苦萬難中，從容殿后，轉(zhuǎn)戰(zhàn)經(jīng)月。至印后，尤復軍容整肅，不滅銳氣，尤為難能可貴。其智勇兼?zhèn)洌瑢⒙猿酥帲瑢嵶銥槊塑娍！！?/p>

1942年7月15日，新三十八師由英帕爾開往加爾各答西北二百多公里的藍姆伽進行編練，全師的武器都更換為美械裝備。隨后，從緬北山區(qū)脫險入印的第五軍新二十二師和軍直屬部隊一部共二千多人，也于8月來到藍姆伽接受編練。

根據(jù)中美兩國的協(xié)議，撤消了中國遠征軍第一路司令長官部，成立中國駐印軍總指揮部，由中國戰(zhàn)區(qū)參謀長、中緬印戰(zhàn)區(qū)美軍司令史迪威中將兼任中國駐印軍總指揮，原中國遠征軍第一路司令長官羅卓英任中國駐印軍副總指揮。史迪威調(diào)來大批美國軍官，按美軍的訓練方式編練中國駐印軍。中國利用“駝峰”航線的飛機，從國內(nèi)空運兵力充實中國駐印軍。到1942年12月，空運到藍姆伽的三萬二千多名官兵，一部分補充新二十二師和新三十八師，其余的兵力組建了總指揮部直屬的炮兵團、工兵團、汽車兵團、輜重兵團、野戰(zhàn)醫(yī)院等。

中國駐印軍的軍事訓練以學習使用美制武器和熱帶叢林戰(zhàn)術為主要科目。首先由美國教官進行六個星期的基本訓練，然后在中國軍官帶領下按照美軍的標準繼續(xù)操練，美國教官在場督導。第一批參訓部隊計劃于1943年2月完成訓練任務。為了克服語言障礙，各部隊都配備了翻譯，其中有不少是自愿從軍的西南聯(lián)大等大學的學生。參加過緬甸防御戰(zhàn)的老戰(zhàn)士懷著報仇雪恥的決心，苦練殺敵本領。從國內(nèi)補充的新兵大部分是知識青年，對美國教官的講授領會很快。部隊的技、戰(zhàn)術水平迅速提高。

經(jīng)過幾個月的訓練和補充，中國駐印軍兩個主力師的兵員均達到一萬二千多人。每一個師的編成內(nèi)有3個步兵團，師直屬的7.5山炮兵和10.5榴彈炮兵各1個營，工兵、輜重兵、通信兵各1個營，還有摩托化搜索連、特務連、衛(wèi)生隊、野戰(zhàn)醫(yī)院等單位。每一個團有3個步兵營、8.1迫擊炮和3.7戰(zhàn)防炮各1個連、通信兵和騾馬輜重兵各1個連，以及特務排、衛(wèi)生排等，兵員約三千人。每一個營有3個步兵連、1個機槍連、1個火箭炮排。中國駐印軍總指揮部的直屬部隊有3個炮兵團，每團重炮36門；6個戰(zhàn)車營；1個汽車兵團，載重汽車400輛；2個工兵團；2個化學兵團（后改為重迫擊炮團，每團重迫擊炮48門）；1個騾馬輜重兵團；1個特務營；1個通訊營；1個戰(zhàn)車訓練處。緬北反攻戰(zhàn)役開始后，又配屬給新三十八師1個戰(zhàn)車營和1個重迫擊炮連。中國駐印軍的兵力和裝備不但大大超過國內(nèi)其他部隊，而且同日軍相比也毫不遜色，足以與其抗衡。

1943年初，中國駐印軍第一批部隊的整編、訓練和裝備基本完成。接替羅卓英任中國駐印軍副總指揮鄭洞國將軍也率領軍部人員到達藍姆伽，正式成立新編第一軍，準備反攻緬甸。出征前夕，英印軍總司令韋維爾上將和比哈爾邦總督于1月2日來到藍溪縣城，代表英國國王喬治六世向?qū)O立人將軍頒發(fā)“帝國司令”勛章。中、美、英在印度的高級將領應邀出席隆重的授勛儀式。韋維爾上將致辭說：“奉英王陛下命令，本人今天代表陛下將C·B·E勛章授予孫立人將軍閣下，以紀念閣下去年在緬甸手創(chuàng)的驚人功績，和對閣下這種英勇行為的崇敬。”比哈爾邦總督代表英王設宴招待孫立人和各國來賓。（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