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的第三者，不要再做情感的乞丐

沒有人愿意做第三者，因為這是一個并不光彩的定位，也是一個絕不坦然的角色，因為他占有的是屬于別人的感情。有人說“第三者”是偷竊別人感情的“賊”。古人云“貧窮起盜心”，不“窮”的人誰會“偷”呢？對第三者也應給予同情，因為他們既是害人者，也是受害者。想讓第三者得救，首先就得要第三者“脫貧”。

“你是司晶老師嗎？”

“我是，您有事？”

“我想知道《婚姻與家庭》2005年第5期刊登的《一聲嘆息，幫“王牌”男人尋找良心》是您寫的嗎?”

“沒錯，是我寫的。”

“我認為您對‘第三者’有偏見。”

“何以見得？”

“您想過第三者的感受和痛苦嗎？”從聲音中聽出她很激動，顯然她就是“感受痛苦”的第三者。我心平氣和地說：“我不明白，這篇文章怎么對你有這么大的觸動？我不知道你是這‘三者’中的哪一位？”

她越說越激動：“我……我覺得你不夠公平。第三者也是人，他們也有他們的苦衷，可我在你的文章中看到的只是指責，所以我不舒服。”

我笑了：“我寫文章的目的非常簡單，我只針對來找我咨詢的人的具體問題就事論事，而不是對某一類人進行你所說的什么‘指責’。如果真能達到你所說的這種效果，那真是‘無心插柳’了。這種意外的收獲讓我非常欣慰，感謝你的‘不舒服’，因為它讓我的心血沒有白費。”

她支吾了一下，好半天沒說出話來，顯然我的話讓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她畢竟是一個不笨的人，馬上就反問了我一句：“您是什么意思？”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你打這個電話是什么目的？僅僅是為了給‘第三者’討回公道嗎，不那么簡單吧？”

“我……其實也沒什么，我不過是……是想……”

“想什么？想把內心的難言之苦發泄出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找對地方了，我的工作就是讓人解除捆綁，得以自由。”

“真能嗎？”她說這句話的語調和前面完全不同，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不見了，反倒像充滿好奇心的小孩子，在探求著什么。我也學著孩子的口氣：“不信你就試試看好了，我有足夠的信心，就看你的誠意了。”她情不自禁地嘆了一口氣，好一會兒不說話。我知道此時她內心復雜的感受，還有那么一點點不自然，我斷定她就是第三者。為了給她一點面子，我把主動權交給了她，讓她自己說出來。

果然不出我所料，沉默了一會兒，她故作鎮靜地說：“假如我告訴你，我就是第三者，你會怎么想？”

“意料之中。”

我的回答讓她一時找不到下文，突然她問我：“你做過第三者嗎？”

“這個話題好像不應該是你問的，因為你沒有這個資格。你要搞清我們的關系和角色，今天是你找我，而不是我找你。”

“對不起，我不知該怎么說合適。”

“沒關系，我能理解，搞清彼此位置的目的是為了解決問題。回避‘主題’只能越扯越遠，浪費你的時間，也浪費我的時間。既然你拿起這個電話，我們最好是有話直說，你說呢？”

“好吧，說什么好呢？”

“聽得出你對《一聲嘆息，幫“王牌”男人尋找良心》這篇文章很有怨氣，到底是哪一點觸動了你，就從哪里談起。”

“有些地方就像是在罵我。”

“天哪，如果都像你這樣對號入座，這篇文章要得罪多少人啊？恐怕你是其中最勇敢的一個，主動找上門來了。不過我想知道，我文章中的哪一句話碰傷了你的哪一根敏感的神經，讓你這么難受？看我能不能幫助你修復一下你受傷的心？”

“其實……就是覺得你那么理解人，為什么不理解一下‘第三者’？她們的痛苦誰能知道？！”話筒的另一端傳來了哽咽聲。

我語氣溫和地說：“如果你相信我，那請你提供給我一次理解你的機會好嗎？看看我的理解力足不足以體味你的痛苦。”

那一刻我的心再度迷失了

她是某大醫院內科主任醫師，名叫喬燕，40歲。人長得漂亮，也能干。干部子女，個性強，有幾許的優越和清高。從中學到大學，從沒有斷過追求者，可她無一看得上。大四時的一次活動中，她突然愛上了小她一屆的校宣傳部長李曉。李曉人帥，口才好，家境也好，父親是個老板。兩個人可算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在學校足足風光了一陣，招來了許多羨慕的目光，也惹來了不少的嫉妒，這恰恰是她要的最好的一種感覺。

不料好景不常，在她先畢業離校后，也就是在她如饑似渴地想念他，度日如年的時候，他們的關系發生了驟變。由一天幾個電話，到幾天一個電話，到不打電話，也不接電話，以至于李曉在寢室里，也讓別人說他不在。最多也不過三個多月的時間，她感到好像有一輩子那么漫長，每天如坐針氈。情急之下，她從另一個城市跑回學校想問個究竟。在她匆匆去李曉宿舍的路上，李曉手挽著一個嬌小的女生迎面走了過來。她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動不動，兩眼直直地盯著他們，嘴里不停地說著“為什么，為什么……”李曉一臉的尷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喬燕眼睜睜地看李曉重新挽起女孩兒的胳膊，漸漸地消失在她的眼前。那一瞬間，天塌了，地陷了，她人也崩潰了。

她把自己關在屋子里足足哭了一周，她想過報復，想過破釜沉舟，甚至想過死。但她畢竟不是一個低俗無能的人，她有尊嚴，她不僅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好。在工作上她一直很出色，可從此她發誓一輩子不嫁，她恨男人，也蔑視男人。時間無情地流逝著，歲月把她逼到了中年。因經不起家人的高壓、社會的輿論、內心的孤獨，在35歲的時候，她和一個她根本不愛，但卻對她惟命是從的好男人結了婚，并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她本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做個好妻子，好母親。可是，老天偏偏不讓她“安穩”。

一年前，在新年聯歡會上，酒過三巡，陶醉在歡歌笑語中的她，被業務主任拉起來跳舞，一圈又一圈，他們旁若無人地跳著，醉意中她感到主任輕扶在她腰間的手越摟越緊，臉也越貼越近。她忽聽主任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燕，我感覺你活得很苦，是嗎？”

這體貼的話語，輕得幾乎就是耳語，只有她自己能聽見，但卻似一聲驚雷，讓她全線崩潰，因為她毫無準備，瞬間的顛覆，使她頓時亂了陣腳，她本能地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沖出門外。十幾年沉淀的痛苦和壓抑一下子涌上了心頭，她想立刻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可她的樣子，沒有辦法進屋去取外衣。正在她左右為難的時候，一件大衣輕輕披在了她的肩上，她猛地站起身，一回頭，主任那雙火辣辣的眼睛正盯著她，她身子一軟，倒在了他的懷里……

從此，她墜入了“愛河”，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次的“陷入”比初戀更熱烈，更瘋狂，更忘我。她來不及想得更多，也不愿意想得更多，她只要這渴慕已久的、足以把她融化的愛。她原以為再也不會愛了，再也沒有愛了，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她那早已干涸了的愛河，竟能重新泛起如此洶涌的浪濤，足以把她席卷得不知去向……

“愛”能使人喪智

“聽得出你已幸福得一塌糊涂了，是嗎？”

“是的，真的，司老師，我從來沒有體味過這種感覺。”剛才對我那種兇巴巴的“指問”早已不見了，一句“真的，司老師……”足以證明了她內心的一種渴望理解，一種忘我，一種潛意識的無助。

我還沒有回應她，她就自言自語地說：“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是的，不一樣，和初戀‘不一樣’。初戀是一種新鮮感，是男歡女愛的最初體驗，是全新的感覺。和婚姻當然也‘不一樣’，婚姻是一紙公約的合法夫妻，就像每天吃著同一種飯菜一樣，哪怕是山珍海味，久了也生厭。”

她像是自言自語地輕聲說：“說的太準確了。”突然她又大聲說，“不！我和那些婚外戀不一樣。”

“我知道你想說你是認真的，和那些拿感情當兒戲的‘婚外戀’不一樣。你是一個值得同情和理解的‘第三者’。可你知道嗎？每一個‘第三者’都有自己當‘第三者’的理由。拋開少數損人利己、以喪失人格和尊嚴賣身取利的‘第三者’不談，有相當一部分人有自己難言的苦衷，也有著一份真情的投入，例如你。”

“司老師，您真的能理解我嗎？”她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種渴求。

“我不知道你的‘理解’是什么概念。我‘理解’的概念不等于‘支持’。”

她有些激動地說：“您是什么意思啊？到底理解還是不理解呀？我說了半天你還是不理解呀？所以我說您對‘第三者’有偏見嘛。”最后這幾個字說的聲音很小。我笑了，反問她說：“你對‘第三者’的定義是什么？”

她好半天沒有說話，顯然身在其中的她回答這個問題有一定的難度。她的反應很快，馬上轉攻為守地說：“只要是存在的，就有它合理的地方。”

“說得好！‘只要存在的，就有它合理的地方’，那是不是可以說，也有它不合理的地方？”

她想了一下，還是不甘示弱地說：“司老師，您是專家，我想聽聽您給‘第三者’一個什么定義？不過分吧？”

“哪里有什么‘專家’。這么大個帽子扣在我的頭上，這還不‘過分’？不過……既然你封我個‘專家’，我也不能讓你太失望。但我有言在先，我的定義只代表我自己，不代表其他任何人。也不針對任何人。誰愿意受傷害，那么她可以對號入座。”

“不是在說我吧？”

“如果你這樣想我也沒辦法，假如你不想聽，我也可以省略。”

“不！我想聽，您說吧。”

“只有一個字。”

“什么？”

“賊！”

她不無吃驚地重復了一句：“賊？”

我不容置疑地說：“對，賊！偷竊別人感情的賊！”

她足足沉默了幾十秒鐘，我也沒有出聲，時間仿佛在那一瞬間凝固了似的。我知道這句話給她的沖擊有多大，等于對她如醉如癡的情感當頭一棒，她怎能善罷甘休？我耐心地等待著她開口，終于，她激動地說：“您等于全盤否定第三者了，按您的意思我也是‘賊’嘍？”

“我說過了，我只代表我自己，因為我有權對任何事物給予我的觀點和評價。我也說了，我不針對任何人。這只是對某種現象的一個概論，不夠準確嗎？”

“您太尖刻了，看來我的真誠表白并沒有喚起你的理解，我為自己的幼稚而遺憾。”

我想“富有”可我不能

“喬燕，你太過于自我了，這樣會使你變得不理性，轉而就會導致你變得不智慧，最終倒霉的還是你自己。我們就‘第三者是賊’的問題，心平氣和地探討一下，好嗎？”

她有氣無力地說：“行吧。”

“人為什么要結婚？因為結婚就意味著一種責任，一種契約，一種忠誠，一種在法律保護下的夫妻關系。第三者是什么？第三者是偷偷插入到兩人之間的‘地下工作者’。不管多么合乎情理的婚外情，多么牛氣的‘第三者’，也只能在暗中活動。再窩囊的老婆也有權堂而皇之地要求丈夫，面對世人，這就是殘酷無情的‘權利’的作用。”

她不服氣地說：“權利有什么用，沒有真感情不是更悲哀嘛。”

“沒錯，沒有真感情的夫妻才有第三者的插足。可是，既然有真感情，為什么不能后來者居上，讓他娶你，成為他理直氣壯的夫人？”

“有太多復雜情況是沒法逾越的。”

“我不這樣認為，還是不愛，如果真愛，任何理由都不成其為理由！”

她長長嘆口氣，輕聲說：“現在哪有這樣的男人。”

“這句話我愛聽，因為真實。是的，哪有這樣敢作敢當的男人？讓他們玩玩都滿仗義的，讓他們動真的，老婆、孩子、事業、面子都舍不了。可女人一旦投入就不顧一切，最后受傷的卻是女人，因為女人永遠是被動的。”

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怎么才能不被動呢？”

我斬釘截鐵地說：“嫁給他！”

“不可能。”

“是你不可能，還是他不可能？”

“應該是他吧。”

“所以我要問你：你真的是那么幸福嗎？在你‘忘我投入’的真情背后有多少難言的痛苦？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能在你的身邊，而你連找他的權利都沒有。當夜深人靜，你最思念他的時候，他躺在老婆身邊，也許正在和老婆說著，和你說過的同一個版本的甜言蜜語。”

她激動地說：“您別說了司老師，我受不了……”

我聽得出她聲音是顫抖的，但我并沒有安慰她：“你承受著背叛丈夫，對不起孩子的愧疚，承受著隨時都可能被人發現的風險，擔驚受怕，你的心能平靜嗎？恐懼和壓力是誘發人各種身心疾病的根源。40歲的女人，正是人體的各項指標走下坡路的時候。人的魅力還能保持多久？當你人老色衰的時候，他還會愛你嗎？”

“不能。”她說的聲音非常小，小得幾乎聽不清，因為她不情愿說出這句話。

我口氣堅定地說：“有朝一日，你病了，你老了，守在你身邊的絕不是他，而是如今被你不屑一顧的丈夫，還有因你只顧沉醉在感情的‘幸福’而被忽略了的可愛女兒。而母親是女兒的榜樣，你的行為不可能不影響她的成長。良心虧欠是最大的折磨，到時候恐怕后悔都來不及了。”

“司老師，您真不該和我說這些，這太痛苦了！”

“你以為逃避現實你就不痛苦嗎？自我欺騙后患無窮，沒有人能逃避行為背后的代價，你會例外嗎？”

她無助地說：“是啊……可我該怎么辦哪？”

“認清現實是為了勇敢地面對現實，過一種坦然無懼的生活，想明白再做，做了就無怨無悔。不要把自己的真情拱手送給一個影子，被自己愚弄是最大的悲哀。”

她哽咽著給這場談話畫了個句號：“司老師謝謝你，我現在不得不承認，‘第三者’真的是一個乞丐的角色，否則我永遠都無法清醒，謝謝您司老師，真是非常感謝您，我怎么也沒想到這場談話結果是這樣的。”

第三者是一種存在，也是一種自然，但它就像瘟疫一樣威脅著每一個家庭的和諧與幸福，吞噬著人的理性和尊嚴。感情的“貧窮”必然導致“非法”的掠奪和占有，接踵而來的就是殃及他人的生活與安寧，轉而給自己帶來更深重的痛苦與災難。

女人如此，男人也一樣。如果按腐朽的錯誤觀念，稱被老婆背叛的男人為“戴綠帽”，以此為世人恥笑的把柄。那么偷竊別人女人情感的男人，是不是也應該給他一個最合適的雅號：陰溝里爬行的‘老鼠’，見不得天日的情賊？這是一個極缺真情的時代，以肉欲金錢為代價的交易，使人們喪失了尊嚴的力量，這是良知泯滅的代價。而以喪失尊嚴為代價的幸福如同建在沙灘上的大廈，隨時都可能傾斜，坍塌……

司晶簡介

中科院心理研究所心理學函授大學兼職教授，從事心理咨詢和家庭系統治療工作二十多年，作品《拉自己一把》在全國引起了強烈反響。她創辦了心理咨詢實戰技術培訓班，指導人們如何經營婚姻與家庭，使瀕臨破碎的婚姻愈合，緩解與挽救受創的家庭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