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0日,這是一個志哀的日子。
黑龍江省寧安市沙蘭鎮中心小學,洪水化成了淚水,悲傷淹沒了心靈,人們仍然在災難中苦苦掙扎——走出災難,不是接受一個結果,而是有理由使所有人相信:這個結果不會重現。
除了哭泣,人類是無力的。這樣說,是因為沉痛到了悲憤。可是,我們應該這樣無力嗎?我們本來就是這樣無力的嗎?
在沙蘭洪殤之中,一位救出二十位學生的女老師表現得特別堅定,她說出了一句令所有對這場災難負有責任的人與部門為之羞愧的堅定話語:“抓住一樣東西,千萬不要撒手。”這位老師,叫沙憲晶,沙蘭鎮中心小學四年級一班班主任。
災難發生后,在寧安擔任過五年縣委書記的牡丹江市常務副市長靖殿元說,沙蘭鎮過去叫沙蘭坑,鎮子本身就地處低洼,學校又建在鎮里的偏低處。沙蘭河上游強降雨造成沙蘭河水出槽,短時間形成高水頭,沖入校園,釀成災害。如果沒有一個“本身”、一個“又”所造成的低中偏低,即使有“強降雨”與“河水出槽”,我想也不至于就釀成如此災禍吧!事后,一位遇難學生的母親指著墻上一人多高的水位線說:“學校一直是平房,2003年翻修過,但地基一直很低。這個地方地勢本來就低,結果洪水一來孩子全完了!如果地基再高一米,孩子就能逃過劫難了啊!”
也許事后的明智總是那么令人生厭,但誰也沒有理由以災難已經發生而擯棄明智,就讓這一次苦澀的明智作下一次災難來臨前的鴉鳴,以此志死者之哀,亦志反思之哀。
我更愿意把這場災難稱之為悲劇,因為有著明顯的“本身”,因為有著再容易不過的“如果”。在這場悲劇中,當地政府既未能做到對災害及時的預測與應對,也沒有做出對災害長遠的避讓與防范,至少在防災這個公共領域,當地政府未能提供合格的公共產品。在與人類社會共存的自然災害面前,我們缺乏“抓住一樣東西,千萬不要撒手”的警惕直至堅定,以此造成受災的無力與防災的無力。
以此推而視之,天災之五十年一遇、一百年一遇、二百年一遇在近十年間頻繁地出現,災難時光被擠壓式壓縮,究竟是我們的光榮還是我們的恥辱?這種壓縮是不是在說明:近十年的防災抗災,我們并沒有抓住最主要的東西;無數的災難,也并沒有讓我們對災難的防范堅定起來。我們總是容易在一時的功利面前放棄,我們也總是容易在一時的平安面前置危險于不顧。由此,我們對防災這樣的公共事務的介入與監督總是無力的,也總是那么不自覺的,直到有一天災難降臨。
所以,我們在這一場災難中,看到沙蘭鎮政府有關領導對洪災的報告不及時,看到了群眾反映:大雨剛下時,位于河上游和勝村的村主任、村支書曾經給鎮政府、派出所打電話報警,卻無人接聽,自然也無人處置。而對這場災難的科學說法是:“在洪災發生前,沙蘭河上游在四十分鐘內,降雨量達到150毫米—200毫米,屬二百年一遇的強降雨,在目前的條件下,這種情況造成的山洪尚無法預知(黑龍江省水文局局長董淑華語)。”我不否認這是某種專業上的科學,但同樣,黑龍江省省長張左己在洪災現場指揮救援和搶險工作時看到這么多孩子遇難,痛心講出的“我作為省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請示中央給我處分”,是另一種層面上的科學,是一種讓人少些羞愧與內疚的科學。面對動輒幾十年、幾百年一遇的災害集于有限的時間段之內的境況,我們迫切地需要科學,需要科學的發展觀,但我們不需要沒有人會對天災負責就把一切歸咎于天災的科學。
面對一個女老師在洪水中表現出的堅定,總要有人為悲劇負責,也總要有人來不斷地面對與解決災難,這樣,我們才能不再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