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只眼睛里進了灰塵。我想把灰塵取出來,這時另一只眼睛里也進了灰塵。
我這才發現,風朝我這邊吹來一些鋸末,鋸末按風向在地上落了一行。肯定是上風頭有誰在鋸木頭。
我順著這條鋸末鋪成的白色小路朝上風頭走去,很快就看見兩只頂小的小山雀,正在用嘴鑿(záo)枯樹干,從爛木頭里找小蟲吃。這兩只山雀都是瓦灰色的,鼓鼓的白色兩頰(jiá)上有幾個黑道。小鳥干得那么起勁,我眼看它們越鑿越深。我用望遠鏡耐心地觀察它們,直到后來一只山雀只剩下尾巴露在樹干外面了,這時我便悄悄地從另一面繞過去,偷偷走到露出小尾巴的那個地方,用手掌堵住了窟窿(kū long)。樹洞里的小鳥一動也不動,就好像一下子死了似的。我抬起手掌,用手指頭碰碰小尾巴,它躺在那兒紋絲不動;我用手指頭摸摸它的背,它還是像死了似的躺在那兒。
另一只山雀落在離開兩三步路遠的樹枝上,不時尖叫幾聲。可以猜想到,它是在勸告它的朋友,要盡可能老實一些躺在那兒。“你躺在那兒別聲響,我在他旁邊尖聲叫喚,等他來追我,你就趕緊逃!”
我不再折磨小鳥,我走到一旁去,看下面會怎樣。我站在那兒等了很久,因為自由的山雀能看見我,它在警告拘禁中的山雀:“你還是再躺一會兒吧,他站在附近看呢……”
我等了很長時間,自由的山雀才發出一種完全特殊的尖叫聲,我明白了,它在說:“沒有辦法,出來吧———他還在那兒站著。”
尾巴不見了。從樹洞里探出一個兩頰上有黑條紋的小腦袋,尖叫道:“他在哪兒?”
“喏,在那兒站著呢!”另一只小鳥尖叫道,“你看見了嗎?”
“是的,看見了!”拘禁中的小鳥尖叫了一聲,就飛走了。它們向一旁飛了幾步路遠,大概已經來得及彼此低聲交換一下意見:“咱們來瞧瞧———也許他走了。”
這兩只山雀落在最高的一根樹枝上,東瞧瞧,西望望。
“在那兒站著呢!”一只山雀說。
“在那兒站著呢!”另一只山雀說。
它們說完就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