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惜如水

那時我在省城一家公司當職員，她是公司里的部門經理。我常拿文件給她，所以常和她打交道。

她很漂亮，溫文爾雅的樣子，每次見到我，都會給我倒一杯溫熱的水。我喜歡她的漂亮，喜歡她說話時溫軟的腔調，所以喜歡到她的辦公室坐坐。

有一次，她認真地看著我喝水，忽然很認真地囑咐我：“你的嘴唇起泡了，你喝水沒有，你應該買一個電飯鍋。”

我笑道：“我是快樂的流浪漢，有錢就有飯，要鍋沒用。”

她說：“我以前也天天上街買著吃，館子里的飯菜都是火燒火燎的，吃多了嘴唇會起泡。我買過一個電飯鍋，雖然不能炒菜，但可以煮粥，粥清淡，敗火，自家做出來的粥，是錢買不到的。”

我不好意思地說：“我只租了一個十平方米的單間，房東還天天要漲價，哪有‘自家’呀。”她語氣很有力地說：“所以將來你一定要買房子。”

那一刻我很感動，我知道，她是真的關心我。

后來我知道，她也曾是漂泊一族，從外地來這兒打工。因為嫁進了一個很有背景的家庭，才進入公司工作，才有了自己的房子，不用“天天上街買著吃”。

算起來有一年時間，我常到她那兒拿文件，常常與她見面。有時候從她的辦公室門口匆匆經過，也要往里望一眼，恰好目光遇上了，心情立刻溫潤而快樂起來。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很長時間沒見到她了，想問別人，又覺得不妥。一個月之后，我終于忍不住向別人打聽她的消息，卻聽說她和先生一起出國了。

我的心忽然一沉。那是哪個國家，是地球上的哪個角落，在那里是不是又要“天天買著吃”？嘴唇上火起泡時，會不會有一個人為她遞上一杯溫熱的水？

后來常常會想起她。想起她時常思考這個問題。這些問題像水一樣把我包圍。

原來，人與人有一種共同的命運，叫做漂泊;漂泊的人與漂泊的人有一種共同的情愫，叫做相惜。

郎曉明／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