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水”風情

我到過不少國家，從南亞到北美的不少國家中都能見到風格各異的唐人街，或曰“中國城”。在所游歷過的這些唐人街中，我覺得尤以新加坡的唐人街最具特色。

獅城勝景

新加坡的唐人街在新加坡本地本算是不錯的一處勝景。它有一個很特別的名字：“牛車水”。區別于其他國家唐人街的是，新加坡本地人都稱此地為“牛車水”，沒有人稱唐人街，盡管在英文中仍稱為“Chinatown”。

這個名字多少讓游客有些恍然。當年初來獅城的時候，聽此地名也是昏昏然。后來日久，才知道原來這名字也是有典故的。“牛車水”一帶歷史上即為我華族先賢南下、到達新加坡島時的落腳之地。一代又一代的華人在此地繁衍、拓荒，或是經由此處繼續遠行，抑或難拋故土、掉頭北返。久而久之，此地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華人文化圈。相傳，由于新加坡島上淡水資源有限，當時每天早上便有商人以牛車載木桶盛水而來，售于沿街居民，以作為一天生活之用。日久，便留下“牛車水”三字作為此地的名號。除此以外另有一說，據傳一個多世紀以前，有一年新加坡河河水暴漲，淹沒了鄰近的街市。此地居民，便用牛車將水運走，此后人們便稱此地為“牛車水”。

百年煙雨，到底何種說法更為確實，我們已很難透過歷史的層層霧障詳細考究，行走在今日“牛車水”街頭，任你怎么神思飛舞，也絕想象不出當年的先人是如何在街頭巷尾驅使牛車往來的。如今的“牛車水”，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只是在那平整的街道下，是否仍有當日牛車深深的轍印，似乎本地名字的起源確與牛車有不解之緣？我們不得而知。

薈萃中式建筑

“牛車水”即為本地的唐人街，其建筑自然少不得華夏風韻。但百年來赤道的驕陽暴曬過后，這其中又夾雜了些許別樣的情懷。總體看來，“牛車水”并不完全是中國的格局，還有很濃的南亞風格。

相傳早年，本地開有不少鴉片煙館，同時也有很多手藝人、民間藝人在此地“討生活”，熱鬧非常。我想，大概和早年北京的天橋有幾分類似吧。人群集中，加上華人天生勤勞能干，使“牛車水”一帶頗為富足。因而，也就有不少漂亮的建筑，其中一些保留了下來，成了今天“牛車水”一帶不可多得的歷史剪影。尤為可貴的是，這些古老的建筑，今天仍然在使用中。有的變成了中式裁縫鋪，有的成了古玩店、飯店，甚至成了歌廳。但他們都受到了很好的保護，其外形基本上完好無損地保留了最初的風采，一點一滴中透出了中國的色彩，常能看到飛檐、鏤空的木窗等中國特色的裝飾。但同時，又不同于傳統的中式建筑。大多數的臨街建筑都是上層往外延伸一段，其下形成一個窄窄的門廊，這點在國內的建筑中似乎并不常見，倒是在南亞地區常見，想來大概也是地域文化的影響吧。除此，本地大量使用的是百葉窗形式的木窗，大概也是本地氣候使然。許多屋頂都鋪有琉璃瓦，雨后日出時，陽光灑在屋頂上，萬點晶光，奪人眼目，也折射出了“牛車水”往昔的煊赫與今日的雍容。

中餐飄香

華人向來以美食著稱于世，此地也不例外。

“牛車水”內飯館頗多，風味各異。靠近新橋路有一家“天津樓”，我曾與朋友前去品嘗過，確實是很地道的中國菜。此店還請來天津的師傅在此售賣“狗不理”包子。店內陳設也很古樸，雕花鏤空的窗欞，紅木桌椅，小小的吃碟色白如玉，頗具幾分古意。依窗而坐，酌上一小口清茶，夾上兩片涼拌的海蟄，耳邊回響的是民樂，恍惚間竟如夢回故鄉。

就在“天津樓”的對面，新開了一家馬蘭拉面，實在是不得不提一筆。當年還在北京求學之時，經常光顧學校門口的一家馬蘭拉面。豈料，現今居然在新加坡街頭遇上了“老相識”，豈不快哉？說來這馬蘭拉面自從開張以來變成了此地一景，因為本地人不曾見過拉面，更不曾見人親手拉過面。于是店家也是獨具匠心，原來后堂的工作間給挪到了前面，還用落地玻璃為墻，這樣一來，師傅拉面的每一個動作都可以清清楚楚地展現在食客面前。隨著師傅雙手起落，眼見面條越來越細，合著音樂，吃面的客人看著都興味盎然。除去店堂內的食客，更有一群人圍在玻璃墻外觀看，于是乎經常出現這樣的情況，店內吃的和店外看的平分秋色，人數居然差不多。里面吃的人大快朵頤，外面看的人也是津津有味。此店自開張以來，生意一直興隆，居然有時還有人電話訂位，這在國內可是從未見過的。

“牛車水”到了晚間，幾條路上便會擺出許多餐桌，和南京湖南路一帶的夜市有幾分相像，只是設施要干凈得多。曾挾內子游夜市，我夫人是揚州人，素喜美食，且極善此道。挽著我的手從頭轉到尾，挨家觀賞過去，看到可口的便點上一份，用盤子裝了，挑張桌子坐下，品評一番后再接著去下一家。一路走來，也是興味不減。

除此之外，“牛車水”還有一家店面，名曰“林志源”，專賣“肉干”，是新加坡一大名牌。每到佳節，店門口必然排上長長的一條人龍。且店主也極有風骨，嚴明“每人限量購買，最多4公斤”，平常還真看不出，此等小店居然有如此盛名。到真是應了古語“酒香不怕巷子深”。

華夏文化魂

在海外，唐人街往往都為當地華人聚居之處，也主要是個商業場所。但在新加坡，整個新加坡遍地都是華人，“牛車水”顯然已失去其早先華人聚居地的功能，而轉變成華人文化的一塊保留地。濃濃的文化氣息，是整個“牛車水”的精髓所在。走在“牛車水”街頭，除去看到“裕華國貨”這樣專賣中國產品的商店外，更多的是看到體現華夏文化的服裝店、古玩店。有時看著兩邊店內的古玩，居然不禁想到了北京的琉璃廠，雖然兩地所賣的古玩價值未必可比。新加坡政府更在“牛車水”專設了一家“牛車水原貌館”，作為本地傳統的博物館。“牛車水”的文化風味是我在其他地方的唐人街所很難尋得的。新加坡最古老的中國寺廟就坐落在這里，這就是供奉海神天后娘娘的天福宮。天福宮建于19世紀20年代，為早年本地漁民出海打漁時祈求上蒼庇佑的地方。

“牛車水”在保留華夏文明的同時，也和其它文明相交融，和睦相處。在“牛車水”的心臟地帶就屹立著一座印度教寺廟。就在離小吃夜市不遠處，還有一座SriMarianman圣廟，廟里供著的Sri Marianman，是印度教中一位能醫人疾病的女神，廟宇平時對游人開放，每逢節日，還會舉行盛大的法事。每到此時，廟宇內外都是香煙繚繞，樂聲震天，往往引得無數游人駐足。

回望落日下的“牛車水”，不遠處新興崛起的豪華商業區建筑，成為新加坡繁榮的象征。“牛車水”的窄巷、老樓都籠罩在摩天樓的陰影下，昭示著那一去不復返的往昔的繁榮。但在那夕陽的一瞥中，也可窺見一絲閱盡世紀滄桑的華貴與雍容大度。

選自《海外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