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幼時被火車軋斷雙臂,然而,不幸之后她卻屢創生命奇跡:口腳執筆,因而得以入學并成績優異;意志超拔,因而獨攬全國首屆殘運會兩塊金牌;才情天成,因而能以口書腳寫進駐中國書法家協會;善良淳樸,因而先后資助了20多名失學兒童……
是否因為她肢體殘缺而又付出太多,蒼天才要安排一個高大英俊而又質樸豪爽的男人來對她進行人生的補償?
那段霜雪籠罩的歲月
1964年年底,一個冰霜雪雨的日子,一個女孩兒降生在豫北安陽的一個工人家庭。媽媽端詳著女兒潔白如玉的雙手,說:“這雙小手像玉一樣白,就叫玉霜吧。”名字因手而來,可是誰能想到,災難也源于手!事故發生在薛玉霜兩歲那年。一天,她跟隨鄰居家姐姐到附近的鐵路邊玩耍,突然一列火車呼嘯而來,小玉霜驚恐之下,忙用手抓住了鐵軌。鮮血殷紅,白骨突現,撕心裂肺的哭聲預示了一個女孩一生命運的坎坷多艱……
此后6年,小玉霜的傷口一直不能愈合,她不得不8次忍受手術的疼痛,與傷勢抗爭。傷口剛剛愈合,9歲那年的薛玉霜,立即向父母要求和同齡孩子一起入校讀書。母親含著眼淚說:“孩子,你沒有手咋寫字啊?咱不上學了,媽養著你!”然而,小玉霜倔強地硬逼要母親帶她找到學校。可是一次次的哀求,得到的卻是一次次的拒絕,沒有人相信這個沒有手臂的女孩能夠正常學習。小玉霜絕望了,她不吃不喝,回家拒絕和任何人說話。內心無限悲苦的母親只得又一次帶她來到了小學。這次,母親沒有任何話語,而是拭干眼淚后一下子跪在了校長面前。就這樣,小玉霜得以開始她艱辛的求學生涯。
別人靈巧的雙手都難以把字寫好,可小玉霜卻以口叼腳握來練習書寫。孩子的世界其實也是那樣的世俗,充滿了懷疑和嘲諷。然而小玉霜不為所動,即使鉛筆將口腔扎出血來,吐出嘴里的血污之后,她依然忍著疼痛練字不輟。從字被老師樹為全校學生的典范,到成為校三好學生、區三好學生、市三好學生,她以常人難以想像的勤奮和執著,終于使人對她刮目相看。
殊榮中靜待美好愛情
從小學到初中,直至高中,成績一路優異的薛玉霜也漸漸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不但冰雪聰明,而且容貌美麗,若是一般人,父母一定喜不自勝。可是,薛玉霜的父母,看著出落得越來越漂亮的女兒,卻更加鎖緊了眉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是哪個好男兒會看上一個缺少雙臂的姑娘!
十余年間,在學校出類拔萃的表現早已使薛玉霜的名聲傳遍了安陽。1982年,高中畢業后,街道特別照顧,讓薛玉霜做了街道辦的文書,于是沒用多久,“無臂文書”的出色表現又成了一方美談。這時候,開始有人陸續給薛玉霜介紹對象。可是,當一個又一個男人被推到薛玉霜面前的時候,薛玉霜沉默了。那些男人,或者好吃懶做,一無是處;或者同樣殘疾,卻意志盡失。難道因為自己身體殘疾就不能像健全人一樣擁有幸福的愛情?性格倔強的薛玉霜又一次昂起了頭顱,她恪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古訓,她相信只要自己一心等待,“白馬王子”一定會來到自己的身邊。
從此,薛玉霜將更多的精力撲在了工作以及參加各種各樣的社會活動上,而對所有的介紹對象者全部高掛“免戰”牌,拒而不見。
參加工作第一年,因為薛玉霜的鋼筆字寫得好,年末竟有不少街鄰拿著紅紙來求薛玉霜寫春聯。好意難拂,她答應了下來。可是以前畢竟沒有寫過毛筆字,猛然提筆就想寫出能拿出手的字,當然不現實。那個寒冬,薛玉霜把自己反鎖屋中,在一堆廢報紙上不分晝夜地臨帖書寫。口叼筆練字,頭要隨之不停地搖擺,于是,她一次次地因體力不支而暈倒。醒來之后,她不肯休息片刻,馬上改用腳寫。隆冬之時,滴水成冰,她的腳被凍出一道又一道的如同嬰兒小嘴般的裂口。可是,她堅持依舊。那年春節,街坊們第一次把薛玉霜灑脫的書法貼在門楣之上。
鄰里的肯定讓薛玉霜看到了自己的書法稟賦。既然愛情可遇不可求,怎不把精力放在書法創作上面?于是,一沓又一沓的報紙和一瓶又一瓶的墨汁開始陪伴她一個又一個的孤寂夜晚。
1984年,全國首屆殘運會的舉辦向薛玉霜提出了新的挑戰。為了練習跑步,她每天凌晨3點起床;為了練跳遠,她每天不顧烈日。然而,由于沒有雙臂,她很難保持平衡,跑步時屢屢摔倒而跳遠時每每栽倒啃得滿嘴沙子。腿累腫了,臉摔破了,委屈的淚水也無數次滾滾而下,但薛玉霜堅持住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合肥的首屆殘運會上,薛玉霜一舉奪得了1500米長跑和跳遠兩個項目的金牌。
哪知,一種殊榮未已,另一種考驗即至。首屆殷墟筆會不日將在安陽舉行。中外諸多書法大家屆時將云集安陽,而薛玉霜作為主辦城市一個特殊的作者也在被邀之列。薛玉霜的《奮斗》、《希望》和《朝發白帝城》等三幅作品一在筆會亮相即贏得滿堂喝彩。為此,旅日僑胞、詩人、甲骨文學者、東京春秋學會院長歐陽可亮教授特意將薛玉霜收為養女。書法藝術領域的突飛猛進使薛玉霜在1986年順利加入了中國書法家協會,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書法家。
那些曾發出嘲笑的人也開始對這個無臂姑娘心生敬意了。各種各樣優秀的男人也一撥一撥地被推到了薛玉霜面前。薛玉霜笑笑,一個一個地婉轉回絕,因為她看見了他們潛藏的目的。
猝不及防中愛情降臨
等待愛情的過程是漫長的,載譽之后十多年中,薛玉霜的工作單位已經換到了安陽市脈管炎醫院,然而,她卻一直獨守著那份輕易不愿示人的愛情理想。可是就在她自己也越來越看不到愛的希望的時候,一個電話敲開了她的心扉。
那是1998年4月5日上午近9點,平日多在外面參加社會活動而很少在單位的薛玉霜正巧守在電話機旁。這時,鈴聲響起,一個磁性的男中音傳來:“是安陽市脈管炎醫院嗎?”薛玉霜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但是馬上告誡自己:“又不是你什么人,干嗎那么激動!”其時,嘴里就含糊地答了一聲“是”。“請問薛玉霜在嗎?”薛玉霜的心里馬上又一陣熱血翻涌:“是,您是哪位?”可是電話那邊沉默了,過了好長時間,對方才結結巴巴地說他叫徐以鋒,是山東人,知道了她的事跡,很感動,想交個朋友。從對方的口氣中,薛玉霜聽出了真誠,可是她還是說:“你寫信吧,電話里也難以彼此深入了解。”
可是,第二天將要下班時,徐以鋒再次打電話過來,而且正巧又是被薛玉霜接到。在此之前,全國各地打電話找薛玉霜的人并不少,但因為她經常在外參加活動,很少一次就能找到的,可這個徐以鋒偏偏兩次電話都被薛玉霜接個正著。這次,徐以鋒說話干練了很多,他說想到安陽來看看薛玉霜。薛玉霜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那好吧!”但她馬上奇怪,如此不設防竟也不是自己的行事風格呀!
8日一早,薛玉霜剛進單位,就有同事神神秘秘地告訴她:“有一個山東小伙來找你,高個子,特帥,快去見見吧!”來到會客室,薛玉霜立即被眼前這個高大英俊而且面相忠厚的小伙子吸引住了,心里不禁懷揣小鹿似的惴惴不安起來,但她表面還是盡力裝出矜持的樣子。聽著這個叫徐以鋒的小伙說話斬釘截鐵,薛玉霜不由得問起他第一次打電話來時為什么吞吞吐吐的,徐以鋒馬上臉色緋紅,不好意思地說:“心里有些激動!”
徐以鋒告訴她,在學生時代,他就在電視上看到過薛玉霜自強不息的事跡,并且印象深刻。前些天,他無意中在朋友家里又看到一本婦聯的刊物,上面刊登了她的事跡,而且上面說她至今沒有成家。他說,這么優秀的女人應該被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呵護,而他,愿意承擔起這份責任。隨著談話的深入,薛玉霜開始覺得這個徐以鋒或許就是她的“真命天子”。短暫的相見,卻已深深地埋下了相思。從此之后,兩個人電話不斷,書信不絕,兩地相隔,卻情連一處。薛玉霜在日記里寫道:“以鋒,相識只不過兩個月,可你的影子卻像經歷了幾個世紀一樣根深蒂固地烙在我的心里。這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光輝燦爛的日子,就算地老天荒,我也不能將這段時光遺忘……我簡直有種想飛的感覺,似乎我第一次看到了人生的春天……”
千里姻緣終成眷屬
幾個月的交往之后,身在煙臺工作的徐以鋒寫了一封長信給在臨沂的父母,直言相告想娶薛玉霜為妻,并且把薛的情況極盡詳細地作了介紹。讀信之后,徐以鋒的父母立即打電話給兒子,說他們為這樣一個面對人生災難不屈服的女子感動,同時也為兒子的選擇感到驕傲。而當時,薛玉霜正同徐以鋒一起忐忑不安地等待徐以鋒父母的反應,聽到電話那邊如此支持他們,兩個年輕人的心終于放下了。薛玉霜緊緊地依偎在徐以鋒的懷里,無聲地抽噎著,一任淚水決堤般地流淌下來。
1998年農歷六月初六,薛玉霜和徐以鋒在山東老家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徐家父母本來性情恬淡,做事向來不事張揚,徐以鋒的幾個兄弟姐妹結婚,操辦得都極為簡單,可是對他們的婚禮卻是特事特辦。薛玉霜知道,他們是想用喜慶來為她營造比健全人更為真切而熱烈的幸福。對于他們的婚禮,社會各界也加倍重視,并且給予大力支持。當年的8月17日,在安陽市團委、安陽市婦聯、安陽市殘聯的主持下,由徐以鋒陪伴的薛玉霜又一次穿上了婚紗。
新婚的喜悅過后,艱辛的生活竟也那樣如蜜多汁。徐以鋒從此跟隨薛玉霜定居在了安陽。薛玉霜被徐以鋒像個寶貝一樣愛護有加,從做飯、刷碗、洗衣服,到幫助薛玉霜梳頭、化妝,一個男人在事業之外,還干著尋常男人從來不做的事情,而且天天如此,沒有說過苦,沒有喊過累。有人說:“徐以鋒這樣優秀的男人偏找這樣一個沒有胳膊的女人,真是腦子里斷了筋。”但徐以鋒聽了之后,也不過一笑了之,依然我行我素,把妻子和家庭照顧得無微不至。
有時,薛玉霜看老公在單位忙了一天,回到家還要干這干那,連像一般男人回家后看個電視喝杯茶的空閑都沒有,就不由得心疼,因而也不由自主地去做一些家務。可是,每一次被丈夫發現,她都會被強行按到椅子上。他說:“這個家,有男人給你頂著,我要用后半生把你前三十年的幸福追回來!”
愛情結晶出生小家添溫情
1999年4月,薛玉霜與徐以鋒的愛情結晶出生了。這個被命名為徐江林的孩子給他的父母驟然帶來了無盡的快樂。那段時間,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為了薛玉霜母子,徐以鋒承擔了繁重的家務。連續九個白天和十個夜晚,徐以鋒獨自一人守著妻兒,而且每到做飯時,還要按照哺乳期婦女的指定食譜去采購,繼而做飯,然后再送到醫院。幾天下來,徐以鋒幾乎累得脫了人形。
有一次,為了做豬蹄湯給妻子催奶,徐以鋒因為勞累過度,竟在刮豬蹄毛時睡著了,結果,手上割出了好幾個口子都渾然不覺,直到醒來后發現滿手是血才明白過來。那一次,薛玉霜為丈夫很是大哭了一場,在她看來,何止是丈夫的手在流血,更是自己的心在流血。
從此之后,拒絕丈夫阻攔,薛玉霜開始不斷嘗試以力所能及的方式承擔一些家務。她學會了用牙咬著給兒子穿衣服,開始自己把嬰兒車扛上樓,甚至硬起心腸不理會孩子莫名的哭鬧……環繞著家庭里獨特的艱辛和和睦,小江林懂事得特別早。
一天,薛玉霜在家帶孩子,突然感到頭上發癢,情急之下,就到門框上蹭。小江林看到后,仿佛第一次發現媽媽竟沒有手,然而驚訝過后,孩子稚氣地說:“媽媽,你沒有手?我來幫你撓。”說著就跑過來,給薛玉霜撓癢。那一刻,薛玉霜忘了頭癢,淚水簌簌而下。此后,爸爸不在家時,小江林就成了媽媽的手臂。薛玉霜用腳洗了衣服,小江林就會幫她拿來衣撐;薛玉霜看一眼杯子,小江林就會把水端到她的嘴邊……
“一家的愛,畢竟還是狹小之愛!”多年來,薛玉霜一直在通過希望工程和春蕾計劃資助失學兒童。薛玉霜說,她不希望那些健全的孩子比自己的幼年更加不幸,連基礎的學業都不能完成。現在,每一次與被資助的孩子見面,薛玉霜都會帶著兒子。“他應該比一般的孩子更早地明白人生的不易!”薛玉霜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