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朱文穎是困難的,因為她很低調,另一方面,還因為我沒勇氣:朱文穎是70年代生人,而我是79年,大了八九歲,但人家已經成名成家了,我還在上海的天空下打拼,這無形中有一種自卑,所以我的采訪計劃遲遲不能提上議事日程。
11月13日,在蘇州日報一個朋友的幫助下,我終于踏上了前去蘇州的列車,希望此行不虛。
上海情結
朱文穎,1970年生,母親是上海人,父親在蘇州,所以朱文穎算蘇州人,但又和上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1992年大學畢業,有個姨媽在上海,經常走親戚,去上海的酒吧、迪廳“嚇混”,陪姨媽買東西。有時出差到上海,就會會朋友,喝喝咖啡,再有就是經常受邀到上海參加作品研討會。談及上海,朱文穎坦言喜歡上海的熱鬧,但厭惡她的世故、俗氣,此外,朱文穎還喜歡上海的“雞粥”,她在散文《張愛玲的故鄉》中寫道:上海的烤雞、白斬雞和雞粥都是好吃的,但長長的一條云南路,真正是人滿為患。
曾經經商
朱文穎大學里學的是經濟,畢業后做了幾年的外貿工作,但終歸愛著文學,所以后來,也就是大約1998年初吧,朱文穎辭去外貿之職,應聘到《蘇州日報》做文字編輯,一直到后來,寫出了《迷花園》,加入到作家行列。
談及當初的自己,朱文穎不禁笑了起來,“其實我很喜歡經商的,就是臉皮厚不起來”,“當時我認為如果有合適的機會,我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商人。”“我有商人靈活的頭腦;但有一點和商人是不同的,那就是比較散漫。”朱文穎隨意地說著,而我已經想到了很多——幸好當年朱文穎辭去了外貿方面的工作,否則我們今天就看不到這么優秀的作品了。
借得梅花一縷魂
朱文穎生于上海,成長于蘇州,有著典型的蘇州女子氣息——小時候就天賦靈氣,沾染了蘇州的內斂和溫潤。母親是上海人,年輕時是個非常浪漫的上海女子,很優雅。她喜歡看小說,小時候給朱文穎買了很多童話書。朱文穎的父親則是典型的南方男人,有著堅強的隱忍力。如此背景對朱文穎不能不說是一種幸運,既有蘇州的古典、內斂,又有上海的時尚浪漫,文字之于朱文穎簡直就是最好的選擇。
朱文穎早期作品顯然受到杜拉斯和張愛玲的影響,“以前是杜拉斯、張愛玲,現在廣泛了,喜歡更寬廣樸素的東西。”談及自己喜愛的作家和書,朱文穎如是說。朱文穎在張愛玲和杜拉斯的浸潤下開始寫作,但是并不模仿——“模仿之于我等于自殺”,而是得其神韻,如同林黛玉詠白海棠的詩句:借得梅花一縷魂。
朱文穎是70年代后女作家里走得比較遠的一個。她撇開了“美女作家”一貫的隱私、自戀、暴力、毒品、性,而是以自己的堅持,從獨特的視角來寫人寫事:早期的《重瞳》、《浮生》和《迷花園》等都是些“歷史”的人,很強的懷舊,到了《高跟鞋》、《水姻緣》,朱文穎一躍飛到了山上,從懷舊到宏大敘事,朱文穎的視野擴大了,眼界寬了,作品也隨之呈現出厚重。而到了2004年最新的長篇小說《戴女士與藍》,則更讓我們看到了朱文穎驕人的成績。
成功的男人沒有定義
朱文穎的小說中有一些男人,他們精明,追求成功,不論用什么辦法,關于這一點,朱文穎有自己的觀點:其實男人生活得也不容易,如果換個角度,男人也會認為現在的女人很精明,不擇手段,真正的問題在于現在的生活很困難。重視內心的人認為內心很困難,重視物質的人覺得得到豐厚的物質也不容易。當記者問到現今社會何謂成功的男人?朱文穎表達了自己的看法:成功的男人其實也是沒有定義的,我認為一個女人真正的愛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不管如何落魄,他都是最成功的。
女性最大的困惑就是找不到自己
朱文穎認為現在的女性,最大的困惑就是找不到自己,“世界突然廣闊了,有時候會一下子找不到自己。”“《高跟鞋》中的兩個女性,(王小蕊、安弟)其實都是這樣的人。”“世界變得廣闊以后,女性一般會出現三種情況:第一種,優秀的、具備生存質感的女人大量出現了。第二種,成為水,淹沒在巨變的洪流里。第三種,成長于污泥,但并沒有成為荷花。”聊及女人,朱文穎一下子說了這么幾句,讓人忍不住為她的伶俐敬佩。
那么朱文穎呢?生活中的朱文穎又是怎樣一個人?“很善解人意,所以說不論您提什么問題,我都會有一個有意思的回答,因為我尊重您的角度。”記者高興地笑了,朱文穎也笑了。“另類與非另類就像牛仔褲和寬松褲的關系。”“時尚是沒有確切的定義的,旗袍是三四十年代的主流服裝,但在今天穿旗袍也是時尚。”“有寬大的房子和成功的丈夫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他得認為你是他最重要的人。”“女人追求物質就像人離不開空氣一樣,但只要你不使用讓別人憋死這種手段,就沒有什么不可以的。”“婚姻這個概念太難解釋了,就像人喝水的時候甜的咸的只有自己知道。” “寫作比生活容易,寫作是為自己”。
朱文穎訪談
記者:你怎么看待男人?你認為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最討厭男人身上有什么東西或沒有什么東西?
朱:對于女人來說,男人永遠是帶有掩蔽性的另一物類,女人的愛恨情仇統統來源于此。
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要真正像一個男人。
我不討厭什么,與男人接觸多了,你就會發現,重要的其實不是討厭而是不得不包容。
記者:怎么看待女性?你覺得同性可以互相欣賞并且互相懷有深深的友誼嗎?
朱:當然會欣賞,當然有友誼。而且,在當今的中國社會,在很多男人還沒有真正像一個男人的時候,有一種感受是越來越深刻了——女人,真是不容易。
記者:你對有些女人所持“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一說,怎么看?
朱:蝦有蝦路,蟹有蟹道,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對錯。問題在于,要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蝦還是蟹。
記者:什么才是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東西?溫柔,才識,漂亮,風韻,還是在經濟上獨立?有沒有可能一個好女人卻沒人愛著?
朱:我沒法替所有的女人下定義,但對于我來說,我認為人格上的獨立是第一位的——所有的豐富、獨特、可能的亮麗風景全都來源于此。
至于第二個問題當然有可能,就像有可能一個壞女人人見人愛一樣。
記者:你覺得自己當作家是最佳的選擇嗎?一個成功的作家和一個成功的商人,你最欣賞或者說最在乎哪一個?
朱:不存在最佳這種說法。有很多時候,人生的選擇并不能用“好壞”或者“對錯”來形容。
記者:是否真的是無奸不商?
朱:我對這個習語的理解是:任何人,做任何一件事,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記者:蘇州像什么?上海又像什么?用一個比喻。比如棉棉說上海是母的;西嶺雪說,上海像是一個不甘心的女人在回味舊時的風光與美麗,盡管也許她并沒有自己以為中的那么美麗。
朱:我不知道蘇州是什么。但我知道蘇州是我的無底之底。
(編輯:山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