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西西比河的傾訴（組詩）

輕盈的信仰

深信眾鳥的羽毛

是神靈放下的云梯

拾級而上

神性的先輩

于海天之間

自由地歌唱

用鳥羽提升靈魂的高度

用鳥羽沉淀生命的底蘊

用鳥羽締造無痕的歷史

古印第安人

因為信仰羽毛

使人類其他方式的信仰

黯淡了許多

被鐵蹄追趕的神駒

印第安工藝美術店里

巫氣氤氳

我受神巫的牽引

看到一幅油畫

似乎從夢中漸顯

神駒嘶叫著狂奔

我看不到騎手

追蹤者同樣隱去

只留下鐵蹄的印痕

畫面悲壯甚至慘烈

小時侯我去放羊

草地上羊群發(fā)現(xiàn)了

虎跡

此時，我

是羊們的獵物

吉祥的烏鴉

快渡過密西西比河吧

快祈求河神保佑你們

快去吧，朝著加拿大的方向

你們的敵人就要追來

在古印第安人

從獵人變成獵物

被殘酷追獵的歷史深處

密西西比河畔

一棵光禿禿的樹上

出現(xiàn)過世界上第一群

吉祥的烏鴉

幾千年以來

彝族人用一部神奇的經(jīng)書

破譯著烏鴉的語言

烏鴉傳遞噩耗

烏鴉是災難的使者

我站在密西西比河岸

關切印第安人的命運時

那群吉祥的烏鴉

一定飛往金沙江邊

曾被玷污太久的杉樹林

繼續(xù)鳴唱

網(wǎng)不住的惡夢

印第安先民

在神靈的點化下

為了無形的渴望

用有形的思維

編制了一個奇妙的夢網(wǎng)

想以這張網(wǎng)過濾

每一場意外的夢魘

網(wǎng)住那些不斷躥進夢中

作祟的妖魔與鬼怪

我從河岸揀回來一顆石子

縫隙里能看見

密西西比河底的小魚

此時，游得正歡

在所有的印第安人

用這張小小的夢網(wǎng)

網(wǎng)住了個人生命中

難以回避的夢魘時

這個種族的生命

成為一場還在延續(xù)的惡夢

密西西比河底的小魚

依然，游得正歡

“四色符”

印第安朋友

送給我一個特別的禮物

紅、黃、黑、白四色靈草

神秘編制的“四色符”

他們對種族的顏色

有著特殊的敏銳

正如他們最早確認

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一旦生命具備抽象的能力

對敵人的認知

給予人類足夠的智慧

明尼蘇達的月夜

我的故鄉(xiāng)叫月城

是因為月光就像美女神

布阿詩呷娓的目光

忠貞不渝地照耀著

我魂牽夢繞的山川與河流

明尼蘇達的月亮

掛在明尼蘇達的夜空

地上總是長出

千千萬萬泛著清輝的月影

把夜空倒映得無遮無攔

在印第安子孫看來

明尼蘇達的月夜

是一個含著淚水

入睡的嬰兒

保密的葬禮

印第安人有幾千年

不爭的文明史

卻找不到半個生命

用半刻的時間

來思考這個問題

被蠶食鯨吞的過程中

該保留什么?能保留什么?

人類給自己的歷史

犯下的罪過

只能靠歷史的冤魂

去默默傾訴時

人性之惡

便已成為歷史洞穴中

蛻變的毒蛇

一位血統(tǒng)純正的印第安人

在明尼蘇達

正在積雪的春天的下午

堅定地拒絕了

我對他們

現(xiàn)行葬禮的問訊

俯瞰明尼蘇達

水是萬物的母體

湖泊有生殖的隱喻

明尼蘇達的村落與城市

都是湖水養(yǎng)育出來的花果

水又吸食萬物的血液

使自己的生命無限充盈

明尼蘇達的湖泊

自冰川紀以來

就成為印第安人

月光下美麗的陷阱

海龜托起的大地

我祖先的史詩里

有洪水漫天地的記載

善良的居木惹牛

借助佑護神的暗示

以一束銀針似的青煙

再次證明：人類的繁衍

純屬自然的本義

北美印第安人傳說

他們腳下喧囂的大地

是在眾鳥的協(xié)助下

于汪洋深處

由一只海龜?shù)募贡?/p>

慢慢延伸而成

不斷用生命的良知

去貼近每一片靈性的土地

你才可能獲得

真正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