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失的硬幣

那天我走在上班的路上，聽見一個小女孩跟我說：“叔叔，幫我拿一下好嗎？”一瞧，眼前的這個小女孩，雖然我叫不上她的名子，但我知道她和我住一條巷子。小女孩說著，就將手中的東西遞到我面前，是一瓶純凈水和一枚一元錢的硬幣。她說：“我系一下鞋帶。”接過兩件東西，我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小女孩系鞋帶，一邊將那枚硬幣在手中掂著玩，我問小女孩：“怎么只帶一元錢啊？”小女孩說：“老師讓我們每人交一元錢的。”

這個時候，我一不小心，硬幣從手中滑落，蹦蹦跳跳連滾帶爬，從窨井蓋落入了下水道。

我想從衣袋里掏一枚一元錢的硬幣，還上小女孩的那枚，可身上沒有硬幣。當小女孩系好鞋帶抬起頭來，我只得將一張十元的票子遞向她。

小女孩伸手剛要接，卻又縮了回去：“我剛才讓你拿的是一元錢的硬幣啊！”我說：“你剛才那枚硬幣，叔叔沒注意掉入下水道了。”小女孩說：“怪不得我剛才聽見叮叮當當的聲音呢！”小女孩猶猶豫豫地接過錢：“那我先帶上你的錢，放學回來再把九元錢還給你。”

晚上，響起了敲門聲，打開門一看，門外站著小女孩和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小女孩指著男子說：“叔叔，他是我爸爸，我們是來還你九元錢的。”

我趕緊將他們讓進屋說：“你們真是太認真！”“哪能呢。”小女孩的爸爸掏出幾張紙幣遞向我，手伸在半道上卻停住了，直盯著我的身后看。“這都是你的東西？”他問。我順著他的目光轉過身去，原來他看到的是柜子上放著的那些陶瓷制品。我點點頭：“對，我喜歡收藏一些小古董。”

聽我這一說，小女孩的爸爸將手縮了回去：“這錢我不給你了。”我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還是說：“我本來就沒要你給嘛！”他又說：“這九元錢不但不給你，你還得給我錢。”我以為他是開玩笑，便也笑著問他：“為什么？”他從衣袋里掏出一張報紙，指著上面的一個小“豆腐塊”說：“我今天看到這張報紙，上面有個廣告，你自己看看吧。”我接過報紙，看到這是一則“收藏硬幣發發發”的小廣告，上面寫著，一枚特殊年份出廠的硬幣，收藏價可達千元。

“可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你就別再裝糊涂了！”他走到我身后，拿起一個青花瓷器，在手中把玩，“不是我上門看到你這些東西，還不知道你是干這行的。我女兒的那枚硬幣，根本沒有掉進下水道，而是被你私吞了，一轉手你就能賺個大價錢。”

我想跟他解釋，他一擺手：“你不用再說了，給錢吧！”我有點生氣地問他要多少錢。他堅定地說：“500塊！”

這時小女孩拉著他爸爸的衣襟說：“爸爸，叔叔沒有騙我們，我當時還聽見硬幣掉進窨井的聲音，叔叔沒有騙我們！”

那男人勃然大怒道：“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少摻和！”

小女孩恐懼地低下頭，不說話了。

又是一番口舌，我感覺到再爭下去也沒有什么意思，便拿出500塊錢，遞給男人。他迫不及待地揣錢，領著女兒走出大門。我聽見男人教訓小女孩的聲音：“傻丫頭，看到爸爸沒有誣陷好人吧。他要是心里沒有鬼，能那么痛快地給咱們500塊錢？”小女孩委屈地說：“爸，你就是冤枉了叔叔，我聽見那硬幣掉到窨井的聲音。”又是一聲怒喝，父女倆的爭辯聲遠去了。

第二天，我來到辦公室，翻看著晨報，一個消息讓我大吃一驚：昨天晚上，一個小女孩偷偷地從家里跑出來，用鐵橇撬開窨井蓋，鉆到下水道中。由于下水道年久失修，沼氣的濃度很大，小女孩就這樣離開了人世。新聞的最后還提醒家長，要看管好自家的孩子，不能讓他們出入危險的場合。

新聞還配了小女孩死亡時的照片———她正是早上要我幫忙的那個女孩。她的小手里捂著一枚一元錢的硬幣。

我無語，我不知道，是什么讓小女孩失去最寶貴的生命，是那枚硬幣，還是成人們卑劣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