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的是不是愛情

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的時候，看見我的初戀情人迎面走來，牽著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她笑起來很甜美，我在心里想，和他很配。

我們講了些老同學的寒暄話，然后告別。過了不久我在網絡同學錄上看到他的結婚照，他與她幸福地依偎著，讓我羨慕。在我很年輕的時候，我相信有一個人會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里，帶給我愛情與幸福。在我不太年輕的時候，我相信這個人之所以還沒有出現，是因為要等待最恰當的時機。而如今，我開始老去，我懷疑是否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在我失落失意的時候，他都沒有出現。所以漸漸地我已經變得冷漠，我不再在乎他還會不會出現。

我決定去相親。

我不認為相親有什么不好，相親可以有更多的選擇余地，而且直接明了目的明確，用不著百轉千回萬種情結。到了我這個年齡，已經沒有心力去轟轟烈烈了。

劉若英在電視機里淺吟低唱：“我想我會一直孤獨，這一輩子都這么孤單……”

我感到不安。

第一次的相親對象是醫藥公司的銷售員，本以為是很圓滑的人，沒想到看起來挺老實的。我喜歡老實的男人，因為我不是個依賴男人才能得到快樂的女人。

約好了在麥當勞門口見面，他遲到了十幾分鐘，說是在外地出差，特地趕回來的。本來以為會在麥當勞坐一會兒，他卻說隨便走走吧。于是在街上閑逛，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有點無聊，場面有點尷尬。后來總算找了個休閑吧坐下來，我選了最便宜的飲料，他看了很長時間的價格表，最后選了和我一樣的飲料。又沉默了一會兒，他終于開始講起自己來，他說他是個很傳統的男人，看不慣現在社會上很多年輕人的言行。他惟一的愛好是看書，平時不喜歡唱歌也不喜歡跳舞。

我覺得這樣的男人沒什么不好，可以讓女人安心。但是接下來他講起了他的前女友，他說那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可是當時他年輕沖動，兩個人經常吵架，把好好的一段感情吵沒了，至今想起來仍然很后悔。我忽然感到難過，坐在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心里正思念著另一個女人。礙于社會與家庭的壓力，他只好隨便找個女人相親結婚。

“有的愛猶豫不決，還在想他就離開……”我們都同樣的委屈，可是，我不想被隨便地對待，即使他有很多錢。

我總是認為下一次會遇到更好的，也許在潛意識里，我依然相信那個命中注定的人會出現。雖然我知道童話是不存在的，可是幸福是存在的。我見過很多幸福的人兒，我也有權利得到幸福。

我的第二個相親對象非常戀母，他總是將我們來往的每個細節講訴給他母親聽，然后聽取他母親的意見。所以與他外出時我一定遠離他3米之外，免得他的轉述中有所偏差，讓他母親造成誤會，以為我們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他母親的嘴快得很，喜歡把什么事都宣傳得沸沸揚揚的，似乎生怕別人說她的兒子找不到女朋友。

在韓國電視劇《雙色婚紗》里，姐姐對準備相親結婚的妹妹說：“你了解那個男人嗎？如果你發生重大事情，他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我也同樣地問自己，答案是模糊的。

第八次相親的時候，一個穿著時尚的男子帶我去了六人派對。我們一起吃飯，然后一起去KTV ，最后還去泡了吧。

回家時男子玩興未盡地對我說：“我喜歡這樣的聚會，是打發無聊時光最有趣的方式。”

我沖他冷笑：“那得看和什么人在一起，今晚我覺得無聊得很。”

我猜他一定參加過無數次這樣的相親，玩著一個人自得其樂的游戲，完全無視別人認真的心情，真是惡劣的男人。

也許相親并不適合我，也許我更能接受那種細水長流水到渠成的愛情。可是在“禁止早戀”的訓導下長大的我，僅僅只在大學里暗戀過我的初戀情人，連一個男性朋友都沒有。

“喜歡的人不出現，出現的人不喜歡……”

這世上的好男人都去了哪兒？他們會去相親嗎？為什么我總是看到新聞里說現在男性人口比女性人口多，很多男人都找不到老婆，而我卻還是嫁不出去呢？我的朋友對我說：“你太心高氣傲了，所以把男人們全嚇跑了。”我更加不明白，那么容易被嚇跑的，還算是男人嗎？

第九次去相親時，我決定破釜沉舟。這一次不管遇到的是什么樣的男子，我都認定了是他了。我太累了，都說愛情累人，原來相親也累人。

走進約好的茶樓，我看到窗邊單獨坐著一個約比我大三四歲的男子，打扮得體，成熟穩重。我的心跳快了一拍，如果這個人就是我的相親對象，也許今天是我的幸運日。我走近他，用詢問的眼光看著他，他也是同樣的眼神。

“你是……”

我們不約而同地問對方，可惜他問的并不是我的名字，我問的好像也不是他的名字。旁邊不知從哪兒忽然竄出一個矮胖的男子，“你就是楚小姐嗎？我在這啊，我早來了。”

“哦，你好。”我淡淡地應了一句，不再去看剛才那個人，不然我會受刺激的。我的相親對象姓張，他堅持要我叫他小張，雖然他看起來像我叔叔。一坐下之后，他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創業史，似乎我其實是來采訪他生平的記者。

“我現在有一家公司，公司里有一輛車。”他終于結束了自己的奮斗經歷，我客氣地表示了一下敬佩。

他很得意，開始進入正題，“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我很有錢，但是如今這年頭競爭激烈錢難賺，我又要供別墅又要養車，其實過得也很局促。將來結婚之后，希望你不要待在家里做全職太太。如果你不喜歡現在的工作，可以來我公司幫忙，我們夫妻合力共創一番更大的事業。”

我有些茫然地看著他，聽他說來結婚似乎是很近的事，可我卻覺得倍加遙遠。走的時候經過剛才那個男子的身邊，他正與一個女子生疏地聊著天。我恍然大悟，原來他也是來相親的。如果交換一下相親對象，不知道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看來，并不是好男人不相親，而是我沒有那個好運氣遇到罷了。

我與小張若即若離地交往著，他顯然很滿意這樣的相處方式，用他的話來說，他很忙。如果只是因為寂寞而想找一個人陪，結果只是更寂寞，但是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拍婚紗照時，每個對著鏡頭的新人都會笑得很假，又有誰會看得出來他們的婚姻有沒有愛情？我們沒有生在幾百年之后，所以我們的人生寧可沒有愛情，也不可以沒有婚姻，不然會被人看不起。即使在21世紀，還是有那么多的人在相親。就算在美國，征婚啟事的廣告也足夠讓任何一家報社暴富一把。

有的時候我很困惑，我們究竟是找不到愛情還是找不到婚姻？這個問題也許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一樣難解。

有一天，小張忽然提起了結婚的事，我恍恍惚惚地看著他：“結婚？可是你并沒有向我求過婚啊。”

他一臉愕然：“你喜歡浪漫嗎？既然那樣你為什么去相親？”

我無語，心頭混亂。想了很多天，沒有愛情的婚姻如同賤賣，總是心有不甘。我站在馬路邊發呆，看著紅燈變成綠燈然后又變成紅燈，人群從我身邊涌過去，卻無法將我淹沒，我依然清醒地痛楚著。

“當孤獨已經變成一種習慣，習慣到我已經不再去想該怎么辦……”

我沒有履行與自己的約定，我又去相親了。坐在明晃晃的飯店里，一切都感覺不真實。這一次，也許又是一場失望，那就當成一個夢吧。在每一個夢里，我們都會遇到一些陌生人，偶爾交錯，然后擦身而過。不知道哪一個人的身上才真正藏著我的愛情？

有人走了進來，見到我愣了一下，我也怔住，這個人就是上回在茶樓差點被我認錯的男人。我們對視了幾秒鐘，顯然都在猶豫，怕這一次又搞錯了對象。但他終于在我面前坐下來：“你是楚小姐吧？”

我點頭，他微笑：“真是巧啊，上一次我就在想，如果和我見面的是你就好了，沒想到竟然可以心想事成。”

我想問，為什么如果是我就好了。可是又不知道該怎么問，因為我也有過同樣的想法。心想事成的，其實是他還是我？

他是一家外企的主管，以前忙于事業，如今年過30，父母開始著急，便催著他出來相親。我們只見過兩次面，卻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一般自在地聊著天。夏天的晚風非常溫暖，帶著濃郁的花香。

走進自己的房間時，手機震動起來，是他發來的短消息，只有幾個字：“晚安，做個好夢。”

我想我會做個好夢，在夢里，我命中注定的人終于出現，而他的臉，是我所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