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兵器種種
1974年,在秦始皇陵兵馬俑坑中發現大量兵器,這些兵器讓人們看到了秦軍鮮為人知的一面。一條6.3m長的矛柄遺痕,加上矛頭,整個長矛接近7m。這種長度的刺殺兵器,端平都十分吃力,秦軍是怎樣用來作戰的呢?如果用來單兵作戰,7m的長矛根本無法自由格斗。但是,在古代希臘,亞歷山大的軍隊就以擁有7.2m的長矛而聞名,由長矛組成的方陣曾經使他們戰無不勝。專家推測,秦步兵中應當也有類似的長矛方陣,長矛的威力在于集體的力量。
不論發生什么情況,這些士兵都要挺著長矛向前走,前排倒下,后排立即補上,保持方陣不變。可以想像:為了將幾千人、幾萬人變成一個銅墻鐵壁的方陣,士兵們必須要進行嚴格的訓練。從武器和作戰方式來看,長矛手是殺傷力最大的步兵兵種。槍頭如林,方陣如山,巨大的沖擊力不可阻擋。
在兵馬俑坑,考古人員還發現了另外兩種長柄刺殺兵器——戟(jǐ )和鈹(pī )。戟的長度在2.8m左右,它實際上是在戈的前邊加裝了矛頭,可以鉤砍,也可以直刺。與長矛手不同,持戟的士兵可以單兵格斗,對于他們來說,掌握自由搏擊的技巧和發揮個人才華是最關鍵的。鈹很像插在長桿上的短劍,長度界于戟和長矛之間,約在3.5m左右,持鈹的士兵很可能也是靠某種隊形去沖擊對手。 從不同的殺傷距離來看,長矛、鈹和戟長短之間既有專業分工,又可以互相保護。
秦俑中發現一種青銅劍,歷經2000多年,表面仍沒有生銹,至今鋒利無比,光亮如新。其一次能劃透20張紙。經鑒定,此青銅劍系銅錫合金,并含十多種其他稀有金屬,表面有層10~15um厚的含鉻化合物氧化層,表明曾采用鉻鹽氧化技術處理。鍍鉻技術是在1930年代由德國人發明的,而我國在2000多年前就開始在兵器上鍍鉻,實在令人嘆服。
司馬遷在《史記》中記錄了一樁著名的刺殺事件。在秦統一中國前一年,強悍的秦軍正準備消滅燕國時,一個叫荊軻的使者帶著燕國地圖來到秦國,獻圖投降是假,刺殺秦始皇才是真。史記上這樣描述:刺客荊軻手持匕首,繞柱奔逃的秦始皇企圖拔劍還擊,三次拔劍而劍竟然不出。司馬遷解釋說,秦始皇的配劍太長了,所以不能及時拔出來。青銅劍一般都是短劍,它無法做長的原因是青銅材料易折斷。春秋戰國時期,最負盛名的越王勾踐劍,全長不過55.6cm。青銅劍普遍寬而短,60cm似乎是青銅劍的長度極限。這種長度的配劍隨手就可以抽出,秦始皇怎么可能因為劍太長而拔不出來呢?對于這個解釋,歷史學家一直很困惑。
秦始皇陵兵馬俑出土的青銅矛頭
秦始皇陵兵馬俑出土的青銅矛戟
秦始皇陵兵馬俑出土的銅弩機
秦始皇陵兵馬俑出土的銅鏃
秦始皇陵兵馬俑出土的青銅金鉤
這一年,考古人員在兵馬俑坑中發現了一把完全不同的青銅劍。令專家吃驚的是,這把劍的長度竟然超過了91cm!可以推測,當年秦始皇佩帶的很可能就是這種加長青銅劍。在刺客緊逼奔跑中,要拔出將近1m的長劍,確實不容易。專家很迷惑:秦人將劍加長的目的究竟是為什么呢?19世紀英國古兵器學者理查伯頓認為,在短兵器格斗中,刺要比砍更有優勢,因為它更逼近對手。比對手的劍長出約30cm的秦劍,在格斗中顯然更容易刺到對方,這很可能是秦劍加長的主要原因。但這畢竟是青銅劍,秦人用什么方法使其不易折斷呢?在青銅時代,鑄劍的關鍵是在冶煉時向銅里加入多少錫。錫少了,劍太軟;錫多了,劍硬,但容易折斷。秦劍的化學定量分析顯示:它的銅錫配比使青銅劍的硬度和韌性結合得恰到好處。
在弩腐爛后留下的痕跡中,考古人員發現了用青銅制成的小部件,這些小小的青銅部件就是弩用來發射的扳機。秦軍的弩機通過一套靈巧的機械傳遞,使勾牙在放箭瞬間突然下沉,扣動扳機變得異常輕巧。這恰恰是弩相對于弓的優勢之一。拉弓要用很大的力氣,時間越長,越難控制瞄準的穩定。與弓不同,秦弩必須用腳蹬,借助全身的力量才能上弦。專家估計,這種秦弩的射程應該能達到300m,有效殺傷距離在150m之內。秦軍使用的弩機,由于制作十分標準,它的部件應該可以互換。在戰場上,秦軍士兵可以把損壞的弩機中仍舊完好的部件重新拼裝使用。
在兵馬俑坑,出土最多的青銅兵器是箭頭,而這些箭頭幾乎都是三棱形的。秦軍為什么單單選擇這種三棱箭頭呢?三棱箭頭擁有3個鋒利的棱角,在擊中目標的瞬間,棱的鋒刃處就會形成切割力,箭頭就能夠穿透鎧甲,直達人體。帶翼箭頭有兇狠的倒刺,但翼面容易受風的影響,使箭頭偏離目標。秦軍的這種三棱箭頭取消了翼面,應該使射擊更加精準。專家對這些箭頭進行了仔細分析,當檢測數據最終擺到桌面上的時候,研究人員確實感到難以置信。檢測結果發現:箭頭的三個弧面幾乎完全相同,這是一種接近完美的流線形箭頭。這種箭頭的輪廓線跟槍彈的外形幾乎一樣,槍彈的外形是為了減小飛行過程中的空氣阻力,我們有理由推測,秦人設計這種三棱箭頭也是出于同樣的目的。秦人憑經驗接近了現代空氣動力學的規律,這種古老的箭頭是早期飛行器當中的范本,它和今天的槍彈一脈相承。
秦軍的作戰隊形
弓弩居于軍陣的前鋒和陣表,這是秦步兵俑兵器配備的基本規律。1號兵馬俑坑東端長廊部分204件步兵俑,是軍陣的前鋒。第1和第11號過洞內兩列橫隊的步兵俑,分別位于軍陣的南、北兩側,每列約180人,是軍陣的翼衛。這些前鋒和翼衛,基本上都是配備弓弩兵器,矛、劍數量很少。2號坑東端的步兵俑,位于曲尺形陣營的東北角,俑姿均為立射俑或跪射俑,配備兵器絕大多數也為弓弩,戈、矛等為數很少。
弓弩是遠射程兵器,在戰國、秦、漢時期,屬比較先進的武器。古代有關兵書上往往要求把持有弓弩的步兵擺在軍陣較突出的地位,也就是所謂“長兵在前,短兵在后”。按殺傷距離而言,長、短是相對的。戈、矛、戟與劍相比,當為長兵,劍為短兵;與弓弩相比,弓弩則應當是長兵之冠。秦俑兵器配備,大體上體現了弓弩居前或位于陣表,戈、矛、戟次之的原則。長短兵相雜,是秦俑兵器配備的又一特征。秦俑軍陣兵器配備既有遠射兵器弓弩,又有古代長兵器戈、矛、戟、鈹等,同時還配有劍、金鉤等短兵。有的秦俑除手執長兵(或弓弩)外,還兼佩劍。
在趙國一個叫長平的地方,秦趙兩國集結了100多萬人的軍隊會戰。這是古代戰爭史上最大的一次戰役,這次戰役決定了戰國時代的政治格局。 長平在今天山西省的高平縣,戰爭就發生在一個山谷。即將投入戰斗的秦軍,一直是古代史學家幾筆帶過的模糊形象。而今天,軍事專家已經可以根據秦兵馬俑去推測那支令人生畏的軍隊是如何作戰了。長平之戰,秦軍主力在面對像波濤一樣翻滾而來的趙軍時,怎樣發起攻擊?他們的戰斗隊形是什么樣的呢?考古發現,秦軍弩兵分為三排,直面成千上萬洶涌而來的趙軍。弓弩在射擊中有一條規律,即臨敵不過三發,意思是敵人往前沖了,這一支箭裝上去以后射出去,再裝一次,敵人還往前沖,三次箭射出去以后,敵人就沖到面前來了。時空關系就是這樣,所以古代射擊的時候一定要輪番射擊。這是人們第一次親眼看到秦軍弩兵的作戰隊形。專家認為,他們站成三排是有道理的。可以推測,當第一排射擊的時候,后兩排拉弦搭箭,三排弩兵因此可以輪番射擊。在戰場上,密集的殺傷力最為致命。在長平谷地,趙軍首先遭遇的就是秦弩兵。萬弩齊發, 趙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銅車馬
1980年12月在秦始皇陵西側20m處,發掘出土了兩乘大型彩繪銅車馬,按照發現的順序,分別被編為一號和二號銅車馬。這兩乘車都是四馬單轅,呈前后縱向排列,前面的一號車應為古代的“高車”。二號車叫“安車”,分為前御室和后乘室,兩室之間隔以車墻。趕車的人坐在前御室,主人坐在后乘室。此車通體施以白色為底色的彩繪,車上有橢圓形傘狀車蓋。一號車上配備有弓弩、箭頭、盾牌,駕車者帶有官帽,這說明此車是用來保護后面二號車的安全的。二號車配有1500余件金銀構件和飾物,顯得華麗富貴,它可能是供秦始皇靈魂出游時乘坐的。
銅車馬處處依照真車、真馬、真人制作,人、馬的尺寸約為真人、真馬的二分之一。銅車馬由大小3400個零部件組裝而成。車長3.17m,高1.06m。兩銅馬身長1.2m,高分別為0.65m、0.67m,質量為177kg、212.9kg。車、馬、人總質量達1243kg。主體為青銅鑄造而成。車馬的金銀裝飾品共計1 720件。金銀器總重達7kg。其制作工藝之高超,造型藝術之逼真,令人贊嘆不已。如傘狀車蓋厚4mm,車窗僅厚1mm,還有許多透孔。馬纓絡用細如發絲的青銅絲制成,直徑僅0.1mm。馬的項圈是由42節金和42節銀焊接而成的,考古學家們只有借助于放大鏡才能看到這兩種熔點不同的金屬的焊接痕跡。馬的籠頭是用一根金管、一根銀管,采用子母扣連接的形式制成,籠頭上有根銷子,拔下銷子就可將籠頭完整地取下來。據初步研究,制作銅車馬采用了鑄、焊、鉚、鑲、嵌、鏨、刻等多種工藝手段。
秦銅車馬是我國發現最早、駕具最全、級別最高、制作最精的青銅器珍品,也是世界考古發現的最大青銅器。它的出土,為考證秦代冶金技術、車輛結構、工藝造型等提供了極為珍貴的實物資料。
秦兵器銘文與管理
秦俑坑出土青銅兵器上的銘文,多數是刻劃的文字,有一二字的編號或機構名稱,也有十幾個字的成句銘文。秦國兵器制造和管理,分中央一級的官署機構和郡縣一級的地方機構。中央和地方機構均實行“監造、主造、造者”三級監造制度。秦俑坑出土的帶有銘文的青銅兵器,全為中央一級官署機構所監造的。其中有明確紀年的兵器目前已發現5件銅戟和16件銅鈹。銅戟紀年依次有三、四、五、七年,監造者為相邦呂不韋。銅鈹紀年依次有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年等,無監造者,只有主造和造者。銘文鐫刻的部位均在戟戈之內、外兩側和銅鈹身上。在戟矛的矛(qiao)、鈹莖、鈹格、劍莖、銅弩機等部位或部件上也發現有官署名、干支或數字編號等,但多為一二字,少數有三四字者,較之有紀年的長句銘文,內容簡單。兵器銘文,字體為小篆。戟戈銘文中的三年、四年、五年、七年,經研究者考證,認為均是秦始皇紀年。如“三年相邦呂不韋造寺工(zhe)丞義工(diao)”。“三年”即秦始皇三年,指兵器鑄造的年代;“相邦呂不韋”是指兵器制造的最高督造者;“寺工”是中央負責鑄造兵器的官署機構名稱;“”為人名,乃寺工官署的負責人;“丞”是 “寺工”官署中協助寺工負責人管理工匠的職官,“義”是人名;“工 ”才是具體鑄造這件兵器的工匠。這種兵器刻銘題記是秦始皇初期的標準格式。秦始皇十年以后,刻銘中再不見最高督造者,由“監造,主造、造者”三級監造制度變為 “主造、造者”二級監造制,這是對秦國題銘兵器斷代的一個標尺。大概到了秦二世元年又開始恢復秦國早期的兵器題記格式。
著名的秦直道
關于秦直道,現有史料記載寥寥,被學者常引用的不足百字。北宋司馬光《資治通鑒》中記載:“三十五年使蒙恬除直道,達九原,抵云陽,塹山堙谷千八百里……”司馬遷走過秦直道后,在《史記蒙恬傳》中寫道:“吾適北邊,自直道歸,行觀蒙恬所為秦筑長城亭障,塹山堙谷通直道。”
考古學家考證,公元前212年至210年,為快速反擊和抵御北方匈奴侵擾,秦始皇命大將蒙恬率師督軍,役使百萬軍工,一面鎮守邊關,一面修筑軍事要道。僅僅用了兩年,一個可與長城、兵馬俑相媲美的世界奇跡誕生了。“秦直道”從咸陽北云陽縣(今陜西省淳化縣北)的甘泉山,由南向北,途經旬邑、黃陵、富縣、甘泉、安塞、志丹、子長、靖邊、橫山等14縣,縱穿陜北黃土高原直至九原群(今內蒙古包頭市西孟家灣),全長約700km,其中在甘泉縣境內遺存32.4km,被稱為世界最早的“高速公路”。站在昔日的秦直道上,今人無法想像在這地勢險惡、人跡罕至的地界,且不說其工程難度一點不亞于建造長城,而如果沒有掌握精確的大地測繪技術,仍舊無法在如此遼闊復雜的地域內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
陜西省北部的富縣境內近日發現一處南北長約300m、東西寬220m的大型古城遺址,據初步考證為秦直道兵站遺址。新發現的這處兵站遺址位于該縣張家灣鎮水磨坪山頂東北約10km處,當地群眾俗稱“大寨子”。此段秦直道呈南北方向, 最寬處20m,最窄處約5m,東西為沖刷溝。兵站遺址沿秦直道東側而建,城址殘高約20m,遺址呈長方形,并有城門痕跡。城墻夯土厚9~11cm,夯質堅硬。在遺址的周圍地表,散見新石器時代龍山文化陶片和秦漢板瓦及泥質灰陶卷沿盆口殘片。
憑借這一通道,秦始皇的鐵甲騎兵,從淳化林光宮屯兵地出發,糧食和軍輜源源不斷地北運,三天三夜就可抵達陰山腳下,摧城拔地,所向披靡,從此匈奴 “人不敢南下牧馬,士不敢張弓報怨”,遠遁大漠戈壁深處,數十年不敢露頭。
在秦直道遺址,筆者登上最高點,極目遠眺,透過樹冠密集的枝椏,望見一條大道像巨龍游動,穿過幾千年的滄桑歲月,依舊向著天遠地遠的前方,看不到盡頭。一時間,仿如看到那戰車轔轔在道上卷塵奔馳,聽到繁忙人馬在道上高聲呼嘯。當一切喧囂隨風消逝在那山的轉彎處,再定睛一看,如今的古道已是靜悄悄,如僧人淡定沉默多年,只有一層茸茸的、似已泛青的茅草,伴著它千年的寂寞和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