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陸作戰,是對據守海島、海岸之敵的渡海進攻行動。它既是海上軍事行動向陸地的延伸,也是跨越海洋或江河展開陸上軍事行動的開端。其獨特的戰場環境和作戰方式,對輕武器裝備提出了特殊需求。
登陸作戰的歷史沿革
登陸作戰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伴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和戰爭樣式的不斷變革,登陸作戰的內涵不斷更新,逐步成為一種兼具陸戰、海戰、空戰等特點,又與之迥然不同的綜合性特殊作戰樣式。其發展變革大體經歷了4個階段。
木船冷兵器登陸時代
登陸作戰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371年蘇美爾人建立的阿卡德國向小亞細亞、腓尼基一帶的遠征。公元前15世紀,古埃及遠征兩河流域,登陸作戰已經成為遠征作戰的一種主要作戰樣式。當時正值海軍孕育期,登陸工具有限,規模不大,戰斗過程簡單。至公元前5世紀,期間多次渡海作戰,均因缺乏有效的渡海登陸工具,致使登陸作戰發展緩慢。公元前490年,第二次希波戰爭中,波斯軍隊5萬人,乘600 艘戰船,橫渡愛琴海,在雅典東北400km的馬拉松登陸,成為歷史上最早的大規模登陸作戰。在火器誕生之前,登陸作戰經歷了漫長的槳帆戰船和冷兵器時期,持續了數千年。登陸作戰從產生伊始就顯現出與其他作戰樣式迥然不同的特征,主要表現為:掌握制海權或建立的水上優勢,是登陸作戰的基本保證;登陸作戰受到天氣、環境等自然條件的嚴重制約;登陸作戰必須建立強大的對敵兵力優勢才能取得勝利。
風帆炮艦登陸時代公元12世紀,火藥的出現及在軍事上的運用,使登陸樣式開始悄然發生變革。中國是最早將火器運用于海戰、水戰和登陸作戰的國家。12世紀中葉,南宋戰船已經配備了 “霹靂炮”,而元朝的樓船已經配備有“銃火炮”,兵卒則配有管形火器。這時的戰船盡管裝備了火炮,但笨重不堪,且數量較少,難以替代傳統的冷兵器在作戰中的地位。隨著造船技術的發展,使得遠洋航行和遠海登陸作戰成為可能,登陸作戰進入了冷熱兵器并用的階段。這一時期,中國在登陸作戰方面仍處于世界的前列,創造了許多經典戰例。如鄭和七下西洋的遠航途中,數次實施登陸作戰,擊敗企圖劫掠船隊的海盜和敵國軍隊。14世紀初,火炮開始出現在西歐陸上戰場,并很快用于海戰。這一時期登陸作戰的樣式由于風帆炮艦的出現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主要表現在:出現了專門運送登陸部隊的運輸艦船和專門擔負護航任務的作戰艦船;產生了由艦到岸的登陸作戰輸送方式;風帆炮艦可以在登陸部隊突擊上岸過程中,提供強大的火力支援;登陸占領敵占島嶼,建立艦隊海上停泊點和前進基地,繼而展開控制交通線、封鎖作戰乃至海上決戰,成為登陸作戰的重要使命;出現了專門實施登陸作戰的海軍陸戰隊。
大炮巨艦登陸時代
公元18世紀中葉,西方工業革命的興起引發了世界范圍內的軍事革命。19世紀前半期,工業革命的成果開始逐步改變海上作戰的面貌,也開始了登陸作戰的第二次革命性變革。爆發于1853~1856年間的克里木戰爭,是登陸作戰史上的一個分水嶺。它證明,在岸防工事日益堅固的情況下,強大的火力支援是登陸作戰勝利的基本前提。如果缺乏強大的火力支援,那么登陸行動將是一種毫無勝算的冒險行為。海、陸軍在作戰中的使命因此有了明確區分,登陸作戰的階段也逐步明確,即航渡(包括海上作戰)、突擊上岸、縱深攻擊。美國南北戰爭時期,北方海、陸軍協同對南方堅守的費希爾要塞實施大規模登陸,采取先海軍炮擊、后陸軍登陸的作戰手段,一舉登陸成功。這一戰斗充分證明,海軍和陸軍在登陸作戰中協同行動對于登陸作戰的勝利至關重要。這一時期的登陸作戰主要呈現以下幾個特征:抗登陸擁有了比登陸更加有效的作戰手段,登陸作戰面臨極大的困難;隨著登陸作戰的發展,參戰力量越來越多,組織協同極為復雜,登陸作戰一些固有的劣勢因素也終于浮出水面;登陸部隊在突擊上岸和建立登陸場的作戰中,自身通常并不攜帶火炮等重型武器,完全依賴艦炮的火力支援,登陸方在火力戰中處于劣勢;登陸作戰中陸軍、海軍的使命雖然做了明確的區分,但對雙方在登陸作戰中的協同動作并沒有明確細致的規定;近代軍隊的裝備十分繁復,登陸作戰的海上輸送和后勤補給任務繁重。
立體聯合登陸時代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空降作戰作為配合水面登陸的嶄新樣式逐步浮出水面。1941年5月德軍在克里特島實施的登陸作戰中,將空降部隊作為登陸作戰的主力,采取了以空降兵“垂直登陸”為主,海上平面登陸為輔的登陸作戰模式,取得了較大的成功。戰后早期局部戰爭中的登陸作戰,盡管在一些大型島嶼登陸作戰中為配合水面登陸而實施了空降作戰,但由于受大型運輸機數量、質量水平的限制,空降作戰并不成熟,這一時期的登陸作戰仍然以平面登陸為主。隨著直升機大量裝備部隊,一種新的登陸作戰樣式——直升機垂直登陸應運而生。至此,立體聯合登陸開始登上歷史舞臺并受到極大重視。第二次中東戰爭期間,1956年11月,英法軍隊在埃及塞得港實施登陸作戰,由航空母艦起飛直升機輸送第二梯隊上岸,大大提高了登陸作戰的速度,首次驗證了直升機垂直登陸的可行性。到越南戰爭期間,美軍的直升機垂直登陸作戰戰術、戰法已經基本成型。戰爭期間,美軍共進行了50余次登陸作戰,其中,在叢林進攻戰和突襲戰中,垂直登陸的優越性得到了充分驗證。未來登陸作戰中,參戰軍兵種將不斷增多,并將在海、陸、空、天、電多維空間展開,立體性特征越來越明顯,諸軍兵種一體化聯合作戰將逐步成為登陸作戰的基本作戰樣式。
戰場環境剖析
登陸作戰獨特的戰場環境和作戰方式,給作戰行動帶來的影響,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
受海區自然地理條件的影響,人員體力消耗大
登陸作戰,需要克服海洋障礙,實施渡海越洋進攻。由于受風浪的影響,人員易暈船和嘔吐,造成進食困難,極易疲勞,而登陸作戰要求到達后必須立即搶灘登陸攻堅,這一系列作戰行動對步兵分隊的體力要求相當高。沒有強健的體魄和復雜環境的適應性,是很難完成作戰任務的。現代條件下,隨著直升機和氣墊艇等新型登陸工具的大量使用,使得傳統登陸作戰中受地理、水文條件的限制大大降低。直升機的垂直登陸,幾乎將地理、水文條件對登陸作戰的影響降低到了零,氣墊艇則將全世界適合登陸的岸線由17%增加到了70%,從而大大降低了地理和水文條件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人員的體力消耗。
敵之設防越堅固,爭奪登陸場的斗爭越激烈
未來我登陸作戰對象,按照其“工事地下化、駐地戰場化、戰場堡壘化”的要求,已基本形成了以坑道和地下工事為骨干,鋼筋水泥堡為主體,設施完備的防御體系。營防御陣地內僅各種堡壘數量就達150余個,連防御陣地可達50 余個,排陣地內可達15~20個。這些堡壘均為鋼筋混凝土結構,大部分能抗擊1 發105mm榴彈的直接打擊,部分還能抗擊1發155mm加農榴彈炮的直接打擊,有的甚至可抗1枚450kg炸彈直接命中。如此堅固的工事和綿密的火網,給我登陸分隊的突擊上陸,爭奪登陸場,將造成極大困難,雙方爭奪登陸場的斗爭必將十分激烈。作為登陸一方,采取立體登陸作戰方式,將在一定程度上改變海上平面登陸的不利境地。利用直升機和氣墊艇可從抗登陸方火力控制范圍以外的海區隨時起飛或泛水,越過或繞過抗登陸方正面防御火力與設施。采取這樣的方式登陸作戰,將會使以往抗登陸方最有效的屏障,如岸防火力、灘頭障礙、地形限制等失去作用或大大降低價值。現代條件下的登陸作戰,前沿防御已經大打折扣,但奪占登陸場仍然是登陸作戰的重要環節,只不過登陸場的爭奪不僅僅發生在敵海岸防御一線,還可能在島嶼縱深、重要目標附近,爭奪登陸場的激烈程度絲毫不會降低。
對制空權、制海權、制信息權要求高
能否奪取并保持登陸作戰地幅內的控制權,對登陸作戰的成敗影響極大。歷史上,成功的登陸作戰大多是在握有控制權的情況下獲取的。如1943年的西西里島登陸作戰,美英軍利用海空兵力優勢,在登陸前的兩個月內,對意大利、撒丁島、西西里島及希臘的機場、港口、交通樞紐、部隊集結地域、雷達站等目標進行了廣泛、猛烈地轟炸和炮擊,使西西里島上的機場除少數幾個外,幾乎全被摧毀,迫使德、意軍把當時戰場上的大部分飛機撤出西西里島;撒丁島上的近20個機場和意大利本土的5個港口處于癱瘓狀態,致使德軍艦艇部隊不敢進入西西里島周圍海域作戰,從而使得美英軍登陸部隊未受德、意軍海上和空中的猛烈抗擊,并使美英海空軍能以其大部分兵力支援登陸兵上陸戰斗,對登陸兵順利上陸起到了重要作用。控制權的奪取,以前主要依靠的是兵力優勢,特別是空中兵力優勢,通過制空權來奪取制海權。在現代高技術作戰條件下,除了依靠兵力優勢來奪取控制權外,奪取信息優勢已成為新的“制高點”,“制電磁權”成為奪取制空權、制海權的先決條件,信息作戰也從過去的作戰保障行動,演變為獨立的特殊形式的作戰行動。因此,在未來的奪控作戰中,首要任務是爭奪“制電磁權”,并將這一行動貫穿于整個奪控階段和后續登陸作戰的全過程。
參戰軍兵種多,指揮協同困難
渡海登陸作戰,通常為三軍聯合行動,參戰的軍兵種及建制單位多,作戰規模大,作戰行動波及的范圍空間廣,指揮協同的內容多,加之情況突然多變,使得登陸作戰的指揮與協同較之其他作戰更為復雜。我軍歷史上就曾經由于沒有解決好指揮協同問題而遭受了作戰失利。金門登陸作戰中,我登陸部隊第一梯隊各團在航渡、展開階段,船隊逐漸紊亂,通信指揮亦不順暢,師指揮所又未隨船跟進,各團自行航進,接近敵岸時,適逢落潮,敵以猛烈炮火攔阻,船上部分人員遭受較大的傷亡。登陸后,各部建制極為混亂,不僅三個團沒有統一的指揮,各團本身也未能及時恢復建制,在互相失去聯系、未鞏固灘頭陣地的情況下,各自為戰,向敵縱深猛插入,結果造成孤軍奮戰,盡管上島官兵英勇作戰,但終因力量懸殊太大而遭失敗。(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