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憶．云上

再見了，這個夏天

子 由

這個夏天，我的寫作陷入了一種不明所以的困境。無力的表達在那逝去四年大學時光，文字顯得那么無助與蒼白。不過四年，卻恍若隔世了。我再看著這個熟悉校園，看著這個熟悉的城市，再試圖著與之親近，突然感到已經無計可施。而我回憶的幾個美麗瞬間，卻極至溫暖殘酷。

一．漂亮的女生

為什么先提漂亮女生，是因為我對大學美好的回憶很多都凝結在其中，我獨自一人來這個學校求學，這里有陌生的人和事以及我所想象的絢麗多彩，一切的一切如磁鐵般吸引著我。當然，這其中最具吸引力的還是那些陌生的漂亮女孩。小時候在農村長大，那里女孩子少，漂亮女生就更少了：后來去了一個較為繁華的地方，上了初中，上了高中，卻因生性遲鈍而錯過了一次又一次與漂亮女生牽手的機會。我曾深以為憾。心想上了大學自然要墮落一番。剛進校那會兒，我還因為這個委瑣的念頭而受到良心的譴責，到后來我發現其實身邊的男生大部分和我一樣，有如是念頭，也就心安理得了。

我和我結交的羽翼，一起在食堂在校園的路上在教室在每一個美女可能出現的地方出現，我們一起打口哨，一起起哄，一起寫紙條，一起任由那些漂亮的女生勾起我們無限的青春遐想……后來我們有了漂亮的女朋友，再后來，我們無奈地告別那些漂亮的女生，相約此生永不相見。想起來也慚愧，整整四年，我們幾乎將所有的聰明才智都用在了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漂亮女生身上，最終卻一無所獲。我們居然沒有一絲絲的幡然悔悟。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那時我們不明白，其實水的那邊就是我們已經逝去的青春韶華，而那些漂亮的女生也只能在我們漸漸淡去的記憶中微笑。

二.沒有結束圖書館

美國“跨掉一代”的代表作《在路上》一書中曾描述了這樣一種生活狀態：三分之一的時間睡覺，三分之一的時間坐牢，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公眾圖書館。盡管明知是作家不負責任的信口雌黃，我卻為此很是著迷了一段時間。大二的時候，我去圖書館的次數遠遠要比去教室的次數多得多。在那里，我幾乎翻閱了所有的文學名著；在那里，我領悟文化的魅力，如果說大學校園是一個童話世界，那圖書館則無疑是這個童話世界的宮殿。在那里有安靜的女生，平和的男生，和墨香的書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里的故事只有開始，沒有結束。許多年后，墨香也許漸漸淡去，可故事依然還是在開始……

三．宿舍之家

其實有時候想想，人生在世，有三尺之地足以安身，一斗之俸足以立命。則此生足矣。可惜人往往不知足。剛上大學那會兒，學校安排八個人住在一起，我們都嫌過于擁擠。總覺得地方小就難免有磕磕碰碰，不利于宿舍團結。當然也有好處，一個宿舍八個人做什么都在一起，浩浩蕩蕩的，煞是壯觀。到了第二年，學校建了藍天公寓，規定四個人一個宿舍。人是少了，可費用也上去了，一個宿舍也不像以前那么齊心了。以前做什么都在一起，浩浩蕩蕩，跟正規軍似的；現在做什么都單獨行動，鬼鬼祟祟的，和散兵游勇沒分別。于是大家又不滿意了，又開始懷念以前。后來我們原來宿舍的八個人還去原來的宿舍憑吊了一番，甚是傷感。

四年大學，我們都習慣了將宿舍當成我們自己的家，把舍友看成自己的家人。那里有我們的歡笑和眼淚，有我們的光榮和夢想。我們知道，只要那個宿舍存在著，這個城市就不會拒絕我們，因為那里是我們的家。冷了，它給我們溫暖；下雨的時候，便會為我們擋雨。畢業離校的前一天，大家在那里喝得一塌糊涂。舍友小羅動情地說，我們都沒有家了。說完他哭了……

是的。以后，在這個城市，我們都已無家可歸。

四．不及格的成績單

如果四十年后，當你在收拾東西時一張泛黃的紙條悄然而落。恰巧，它落在了你的面前。你戰戰栗栗地拿起它，一如四十年前那個年少的你。而此時，你卻心如止水。你顫抖著雙手，不是因為內心的惶恐與不安，而是因為你的神經已經衰老。你知道，那個曾經讓你耿耿于懷的教授已先你而去；你知道，那些歲月的斑斑點點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爬上了你的雙鬢；你還知道，你已經畢業多年。表面上，一個普通的老人，無欲無求；而在你的內心深處，卻總有那么一種情愫讓你魂牽夢繞……

說到成績單，自然少不了要說說那些印象深刻的老師，因為成績是老師給的。剛進校時，系里那些大三大四的師兄常來我們新生宿舍玩。我們總是纏著他們問這問那，他們也總是不厭其煩地解釋給我們。那時候我們最關心的就是學習上的事。師兄們便嚇唬我們：系里有幾個老師如何如何和學生過不去有掛人的癖好，遇到他們就死定了!學校規定掛四門課者作永久結業，我們當然緊張了，忙問是誰師兄們便給我們開了個“黑名單”。

畢業后一直沒有一份讓自己滿意的工作。總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卻一腳踏人了社會的漩渦；心下不覺茫然。這時便會想起那個“黑名單”和“黑名單”們所說過的話，以及那張不及格的成績單。如果有一天社會向你開出了不及格的成績單，我們的體會可能會更加深刻。

五．快樂的201電話

我們所處的時代都進入了一個信息的時代。人們對于信息的依賴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在那些關于我們青春年華的記憶中都深深地烙下了現代科技的印子。我是說，在過去四年的大學生活中，有一個詞不得不提及：那就是201電話。它幾乎記載了我們所有的轉瞬即逝。如今，我們的歡笑，我們的深情，我們的嬉笑怒罵，我們的山盟海誓，和那個堆積了我們青春情感的傷情歲月，都消失在了那些錯綜復雜的電信網絡中了。我們不愿意。可不愿意又能怎樣?信息就是這樣，轉瞬即逝。

面對著那部無須卡號和密碼便能打遍全球的直撥電話，我卻無所適從很多次，我拿起電話，可當一陣“嘟嘟”聲從聽筒里傳來時，我卻不矢口道自己還能打給誰?我試著撥出一個個熟悉的電話號碼，可電話里傳來的卻是一個個陌生的聲音。我沮喪地問自己：難道真的已經畢業?那些曾經無比熟悉的電話號碼當真就這樣離我們而去?一個聲音告訴我：是的，我們已畢業!是的，那些電話，從此后再無人接聽!從今往后，201電話會永遠與我們的青春封存在記憶最深處。

回首過去的四年，總覺得傷感。其實快樂并不少，但總難與憂傷相抵消。正如20l電話，它曾給我們的青春染上了一層層鮮明的色彩。因為有了它，我們才可以與朋友侃侃而談，與陌生的同學插科打諢，與心儀的她情意綿綿……時至今日，我還能；青晰地感受到它當初給我們帶來的那份快樂。在宿舍樓下花10元錢買張卡，便可以為所欲為了。現在，再回憶起這一切卻只能帶來傷感。我們的青春就像一張20l電話卡。開啟密碼的封條后，我們才發現，原來我們過去所擁有的一切是那么的珍貴。

六．失魄的離校單

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個下午，陽光明媚。那天，我拿著一張羅列了我們所有青春年華的單子，孤單地站在大學郁郁蔥蔥的校園里。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身影，心里充滿了莫名的沮喪。不知不覺間，竟有了一種落淚的沖動。

圖書館、公寓管理科、伙食科、學生處……單子上所羅列的地方是無比的熟悉，我卻找了很久。我像是一個失去魂魄的影子游蕩在曾經熟悉無比的校園。

在圖書館，我看到這里和往常一樣熱鬧。我找了很久，才找到我以前經常坐的那個座位。像往常一樣，四周坐著的是那些安靜的學生，只是坐著的那個人不再是我，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為年輕的家伙，他的眼睛里是那種很純粹的清澈。

我記不清那天我是怎么離開那里的了。有關于那天在圖書館的回憶，只有一個聲音：喀嚓！喀嚓!我的借書證被一把剪刀攔腰剪斷!喀嚓的一聲，我的青春與我一刀兩斷!那一刻，心如被鋒利的刀片劃過，很疼很痛。

離校單的最后一個地方是學生處。那里有一個很嚴肅的中年男子。他臉上堆滿了一種很不自然地微笑，那是一種讓你許多年后都無法忘記的微笑。出于禮貌，我也；中他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中年男子點了點頭，然后拿出一個印章，輕輕地在單子上壓了一下。隨后，我遞上了學生證，他接過去只是看了看，就丟進了桌子下面的一個廢紙簍子里，那里面亂七八糟地裝滿了一代人的青春。

我一直僵硬地笑著，走過校園里熟悉的小徑或者大道。直到走出校門后，我才收斂了笑臉，回過頭去，滿懷感慨深深地望了一眼。

七．刻錄這個夏天

這個夏天，我抽煙，我喝酒，我翻找以前的東西，我沒完沒了地打電話，我在失落中尋找失落，絲毫不具備一個成熟男人應該具備的特質。

這個夏天，我無所事事，我茫然無助，我數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看著蕓蕓眾生為生計而忙碌，而我只是一個旁觀者。

這個夏天，人在社會上漂著，心卻還在校園。我總覺得自己還沒有畢業。

我知道，這種心理上畸形的錯位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沒有出息。但我好像沒有什么可以選擇的。我只能把這個夏天當做大學生活的一部分刻錄下來，以免忘記。因為我怕再過若千年，回憶起這個夏天，腦子里會是一片空白。

大學的封底

韋桂子

我默默地整理我的書架，抽屜和柜子，往昔的舊紙片就這樣一張一張地飄落下來。大一時候潦草的筆記，大二時候組織活動剩下的稿件，大三時候沒吃完的藥，大四考研復習的資料。紙片上的電話已經不記得是誰的了，高數的筆記完全看不懂了，一堆英語書好像都沒有看過，還有破舊的隨身聽，遺落的圍棋子……不論是我要帶走的還是留下的，竟然都成為一種傷感。

畢業離校的前一天，大家喝得一塌糊涂。今天是交鑰匙離校的日子，沒有往日肆無忌憚的高聲拜拜。離別像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雨，遽然來臨，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宿舍，離開自己的大學，大家知道，今日起也許彼此茫茫兩天涯。

對于就要走入的世界充滿好奇卻大多又不知天高地厚，面對社會擺開銅人陣、木人巷般陣勢的考驗，懼怕自己淹沒在多如過江之鯽的畢業求職新鮮人之中。深知此去路途多磨難，卻又希望自己能成為出入高檔寫字摟的白領，領取不菲的薪水，成為快意江湖的中心點。

我的阿梓已經在他的家鄉上海扎下根了，我何去何從呢?如果義無反顧去找他，那么我懷疑我們的感情是否真的能天長地久，我是否適應那個陌生的城市。如果我不去找他，那么空間會滅亡我們的這份情感。我這個沒離開過家鄉和父母的北京姑娘真的要離開自己的城市去投奔他的城市嗎?

我不喜歡說話，我害怕人際交往。步入社會，什么人都可能會出現，還要處理與同事與上司的關系，還要面對激烈的社會競爭，要獨立安排生活，如果還要去別的城市，連父母朋友都要失去了。這一點仍然讓我的頭劇烈疼痛。

一個個地送走了我的舍友，最后宿舍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桌子我已經擦了兩遍，地板也拖了四次，我把一些日常用品裝進背包里，日記筆記書本裝進紙箱里，連那一副不完整的圍棋我也舍不得扔掉，接我回家的父親還沒有來，于是給了我充分流淚的時間，我看著我的那個孤孤零零的紙箱，站在那里認真地哭了起來……

真的是到了最后了，我覺得自己像在做個封底，要把大學這本翻了四年的書輕輕地關上。

“世人都曉大學好，惟有消遣忘不了，即時戰略RPG，樂極生悲勸退了。世人都曉大學好，惟有戀愛忘不了，相逢一味論感覺，真情來時糊涂了。世人都曉大學好，惟有出國忘不了，考托殺G辦簽證，臨上飛機流淚了。世人都曉大學好，惟有考研忘不了，研究學生何其多，研究成果誰見了。”

摘自《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