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高跟鞋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發明之一。我是個“門外漢”,眼瞅著滿大街飄搖過市的淑女們腳踏祥云,撐足了門面,心里頗有些不甘。特別是那些個在T形臺上趾高氣揚、不缺絕對海拔的,對我們這些英華內斂的男人更是沒有同情心,鞋跟高得讓人目眩神迷。
從鞋跟來說,婦女的地位“空前地”提高了,至少是形式上。但問題是現在是個競爭的社會,就像隨時等待發令槍的短跑比賽,你需要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鞋跟高自然是一種不穩定的狀態,定力稍有不足就可能崴腳。
城市里的人向往田園生活,想改變一下心境;城外的想走進來看看大干世界,改善一下生活。于是,大街上的人們都是行色匆匆,帶著各自的理想。他們的腳印徘徊、交錯,在城市的邊緣。高跟鞋要走得坦然,平底鞋要走得踏實,算是尋根吧,至少是雖不能至心向往之,就好像男士們采用的內高跟,活動活動心眼兒總是可以的。
有經濟基礎,然后才是上層建筑,優雅的鞋跟,讓你放膽去想,也不會跟爛泥搞上關系,所謂貴足不踏賤地。鞋跟有時候像雪芹所謂的寫詩以俗入筆,需要低開高走,方為大家風范。不獨雪芹為然,高跟鞋已成了女性社會的標配,仿佛我們入世的十五年的談判,或是某些地方最近幾年的發展速度,最難能可貴的就是高跟鞋的那股釘子精神,就是持之以恒的那股勁兒。
中醫認為內腑開竅于腳,如果人的衣服包裹著軀體,那么,堂而皇之地鞋子包裹著靈魂(注:現階段,鞋跟是區分男女的最有效的手段)。一個人走過二十四橋明月夜,走過萬水干山總是情,從青春走到白頭,不知要走破多少雙襪子,但就像所謂愛情,青的出軌不一定會離婚那樣,我們可以爽性,性地讓襪子破著:而鞋子呢,十白是已經換了許多雙吧,誰也不會等到花兒都謝了,等到靈魂出竅、鞋子破了才換。皮袍下面的小,不幸的腳趾頭,就像是曾經的理想,只好在它臭烘烘的生命里原地踏步,永無出頭之日。人們不再相信弄玉吹簫,也不再相信這世上真有柏拉圖的馬拉松式的露著腳趾瘋跑的人。藝術與生活的區別大概就在于此。
據說,女人在家里少有不甩掉高跟鞋,安心做主婦的。從現代白領返回到男耕女織,也不過是一舉手、一投足的事。許是女人的天性使然吧,就像睡慣了年覺的人,一旦亂了時差,總要經過一段生理上的百慕大,就這么簡單,不要“真善美”里的純真、天真、率真這些個陳詞濫調,一雙赤足足矣。
從生理上講,穿高跟鞋肯定不利于健康,容易造成扭傷和靜脈曲張;可事實上,穿上高跟鞋的女人往往神采奕奕,精神百倍。高處不勝寒,可是無限風光在險峰,風光總要一點點的代價——看別人的鞋跟,澆心中的塊壘,堪堪都到精神領域了,為一個鞋跟,我們犯不著那么字正腔圓地扯淡,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