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夏天對我和我的同學來說,挺傷感的,我們開始準備離校,眼神里帶著惴惴,夜里男生大聲唱著《青春》,女生默默地哭。但到了白天就是另一副樣子,好像是回光返照,大家沉浸在不正常的歡樂里:自習室占了座位打牌,大白天在酒館喝得大醉,一邊感慨社會鯊魚的大口已經張開一邊互相說著肝膽相照的話,還有,每人都特意穿上夾腳拖鞋,趿拉著往圖書館闖。
“這是我最后的夙愿。”我的一位男同學說。他意思是穿著夾腳拖鞋在圖書館走一遭。其中的背景全中國的大學都差不多:一位鐵面無私的大爺/大媽,鎮守圖書館重地,把一切夾腳拖鞋、背心褲衩、膝蓋上3厘米的短裙……擋在圖書館之外,保證館內團結緊張嚴肅活潑。最終這位同學成功了。他啪噠、啪噠地走過樓上樓下所有的閱覽室,所到之處都是嘖嘖贊嘆與豎起的大拇指。事情以招來看門大媽作為終結。當時場面還引起了小規模的騷動:大家涌在欄桿邊,俯視著他們一前一后的追逐,大媽在后面喊著:“站住——站住——”歇斯底里仿佛尊嚴遭遇挑戰;那位英勇的同學健步如飛跑在前面,手上兩只夾腳拖鞋一左一右高舉過頭。當時的場面在記憶里,似乎連那雙拖鞋的紋路都清晰可見:藍底白花,阿迪達斯牌。
原以為一雙鞋帶來的煞有介事與當時的青春一起,都沒法復制了,可最近看到一則關于夾腳拖鞋的新聞。美國西北大學女子曲棍球隊到白宮見到布什后拍照留念,前排與總統并肩而站的9個姑娘,5個穿了夾腳拖鞋。《芝加哥論壇》當即出現了一篇名為《你竟然穿著夾腳拖鞋去白宮?》的聲討文章,但看照片,著西裝的總統立于夾腳拖鞋姑娘中央,場面還是挺融洽的。倒是時尚雜志《Vogue》和《ELLE》適時出現流行走向預測:夾腳拖鞋將在今年甩掉“沙灘正裝”的名頭,走進大雅之堂。論據有好多,比如總統的閨女珍娜就穿著一雙黑底粉帶的夾腳拖鞋在國會轉了一圈;old Navy還在夏天來臨之前搞了一個“夾腳拖鞋節”,一天賣出去4500萬雙。
看到美國為一雙夾腳拖鞋沸沸揚揚,不但勾起我的回憶,還讓我覺得自己腳上這雙十分親切。以往我穿著它并不是很自在,趿拉著去趟國貿,登時暴露了我非白領的身份(當白領一直是我的夢想)。但時尚趨勢里有一句深得我心:“夏天的背心、短褲、夾腳拖鞋,都是人們童心未泯的表現。不修邊幅,盡量多露點肉,像孩子一樣。”這樣看來,夾腳拖鞋還與青春有關了:記憶里圖書館的那雙,是青春終結之前,最后再逆反一下的標志:而我腳上這雙,可以想穿就穿,在想象里自己的青春期比別人都長,我心里和腳上,能不得意么?